程绍祖低头看着自己还微举着的手,眼睛往前看,似乎还能看到刚才那个贴在他怀里的人,低头能看到她的头顶和柔软的发,还有透过车窗看到她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到程家用时一个小时。
保姆看到程绍祖,走过来打招呼,“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你妈刚吃过。”
“你下班吧。”程绍祖对保姆说,眼睛却看向唐惜。
唐惜仰头看着铁门,手紧紧地揪着双肩包带子,秀气的眉头皱着。
程绍祖领着唐惜走过大门,走过院子,走进屋里……
“你怎么回来了,给我买……”坐在屋里的孔文莲看到跟在程绍祖身后的人,突然止住声音,她脸上的表情多变最后成了狰狞,她双手用力摁着轮椅,咆哮着喊,“你怎么还活着?”
“……”唐惜觉得自己是认识这个地方的,她的身体在告诉她,这个地方让她很难受,尤其是在正厅的墙壁上看到挂着的黑白照片,那上面是一个儒雅的男人。
“绍祖,快快,杀了她,给你外公舅舅还有你爸爸报仇。”听声音,孔文莲情绪十分不稳定,她激动地叫程绍祖,脸上却是迫不及待的笑容。
“你是谁?”唐惜发出声音,“我认识你吗?”
孔文莲先是一愣,接着是笑,笑得前仰后合,“你竟然说不认识我,你恨我入骨怎么会不认识我。大家都是知情人,就不要再装。”
“我为什么恨你?”唐惜又问,“你们为什么恨我?”
“恨?”孔文莲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这个字,“我不是恨,是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既然你装作不知道,我就帮你回忆回忆,你先是找了个贱人害了我哥,害得他自杀,又气得我丈夫脑溢血去世,夺了他的骨灰,再是吞了我孔家的家产,害得我父亲心脏病复发去世。”
“还有,你刻意接近绍祖,和他结婚又离婚,目的就是接近孔家,为了离开他,连他的孩子都不肯要。”孔文莲一口气说完,已经气喘吁吁,她瞪着程绍祖,“你还站着做什么,她把我们害得不够惨吗?你怎么答应我的,说见到她就杀了她的。”
“孩子生下来了,叫糖豆。”程绍祖解释。
孔文莲这下只剩下喘着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绍祖,“在这个女人面前,你耳根子就这么软没一点骨气吗?是谁把我们害成这样,你还爱她不成?”
“没有。”程绍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我不爱她,也不恨她了。”
没有爱没有恨,她只是他生命里一个猝不及防的来客,又急急忙忙的离开,只是个陌生人。
唐惜看着程绍祖,很难想象她竟然可以平静地问,只是询问一个早已经知道的事实,“你给我做饭、带我去酒店时候,想的只是杀我对吗?不管我多么低三下四地求你,你都没想过和我重新开始吗?”
“你想杀她的对吗?”孔文莲心头上的愤恨散了些,她鼓动程绍祖,“她嘴里没一句实话,说爱你还不是跟着梁笛声走了,这个女人根本不爱你,她一直在玩弄你。”
“你做那些,只是想让我死对吗?没有一点想和我重新开始吗?”唐惜又问了一遍。
“不要和她说话。”孔文莲聒噪地说,她尝试着站起来,困难地走过来。
“你闭嘴。”唐惜转头,狠厉地斥孔文莲。
孔文莲被吼得一愣,她又往前挪移几步。
“是。”程绍祖回答。
“如果真像你妈妈说的,你为什么不真的杀了我呢?”唐惜看着他,继续问,“为什么不让我喝了加了药的汤,不在酒店的床上用刀子杀了我呢?”
孔文莲还要再走几步,突然颤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站得近的程绍祖过去搀扶住她。
“你没出息,让你的家人受屈。”孔文莲小声在程绍祖耳边说了这句话,她颤颤歪歪地快走几步,突然朝着唐惜歪歪扭扭地小跑过去,手里举着那把十几厘米长的水果刀,刀柄已经拉出来。
“唐惜要死了,虽然不是死在他手里,这是她活该。”这句话是程绍祖脑袋里的声音,心里却是另外一个说法,“唐惜要死了,死在你眼前,你真的能做到吗?”
她说“程绍祖,我爱你。”是假的。
她说“你就不能说句爱我吗?”他说了,她根本没当回事儿过。
她说“孩子没有了”,可她把糖豆生下来了。
唐惜到底要他程绍祖怎么样?
要他死吗?死在她前面吗?
他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夹在中间,痛苦煎熬了。
“呲。”一声闷哼声。
“绍祖。”
“程绍祖。”两道惊呼声。
带着血的刀子掉在地上,程绍祖背部对着孔文莲,面朝着唐惜把她抱在怀里,那声痛苦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这声微弱的声音,紧贴着唐惜说的,唐惜闻到了血的味道。
瞬间,心神澄明,连过去的事情都记起来了。
她为什么接近他,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谎话,她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确,他该恨她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他眼前,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回来,以为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就真的能重新开始。
以为可怜兮兮地回来,他就会再次接受你吗?
“程绍祖,你好好的,我再也不出现。”
唐惜紧紧地抱着他,承受着他全部的身体重量,手捂住那带着湿热温度的血液,她喃喃地说,说给程绍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不爱你了,原来是真的。
唐惜,你不该回来的,他不爱你了,放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