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主看到他神色疲累,心头更加凄楚,叹道:“你们都先回去吧,让老爷好好休息,等明日再来吧。”
众人听她这么说,也都只能先行退了出去。
“宏儿,你留下。”慕容元正叫住了慕容宏,显是有话要对他说。
房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的时候,慕容元正招了招手,让慕容宏坐到他的身边来,一时间心中悲戚酸楚,感慨万千,长叹一声道:“宏儿,如今爹爹可只剩下你啦!”
慕容宏被父亲握着手,攥得紧紧的。
“爹爹……”
“我慕容家世代尊荣,如今在大雍朝的地位更是万人之上,这家业世代相传,慕容家姓氏也要千秋万代。”慕容元正缓了缓神,咳了咳嗓子继续说道,“宏儿,我知道你从小就恨爹爹,所以才一点也不愿意过问朝政大事,这些年修身养性住在你的曜园里。原本有腾儿在我身边助我,我也想着以后要将身上的担子都交给他。但是如今……如今腾儿已经不在了……”说到伤心之处,慕容元正又是老泪纵横。
“爹爹,宏儿并不恨您,您毕竟……毕竟是我的爹爹啊……”
“宏儿,”慕容元正叹息一声道,“如今为父只剩下你一个儿子,这好不容易挣下的家业,慕容氏一族可就要都交给你了。”
“爹爹,您快别这么说,您老当益壮……”
“我这把老骨头自己心里清楚,宏儿,你可愿答应爹爹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慕容宏坐在父亲面前怔怔不语,他生在慕容家看了太多的朝堂争斗、尔虞我诈,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涉足其中,今夜二弟慕容腾惨遭横祸,也定是与这些时候朝廷的变故有关。
“爹爹,如今我们慕容家已经至尊权贵,再没有什么人能够撼动您的地位,为何不放手……?”
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慕容宏,慕容元正颤着声道:“宏……宏儿,你在说什么?”
“爹爹,您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如今已经是万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了,再争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孩儿只希望您能保重自己的身子……”
“你住嘴!”慕容元正指着慕容宏道,“你素来不问家事爹不怪你,可是如今,咱们慕容家还剩下什么人?你居然……居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身为一家长子,竟不肯挑这个担子?!”
“爹,并非孩儿逃避责任。可是难道您真的看不清吗?为了权力争斗,已经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孩儿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你是不答应了?”他只想要儿子给他一个答案。
慕容宏仍是那个回答:“爹爹要孩儿做其他什么都行,但孩儿不愿入朝为官。”
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其实就是以慕容宏的性子,就算真的入朝为官,只怕也无法有什么作为,他太过清心寡欲,太过妇人之仁。
可是慕容氏一族,最后剩下的这个长子,却终是没能如他所愿,走上他所希望的那条路。
“唉……”慕容元正重重叹息一声,仿佛浑身上下一直支撑着他的一股力量慢慢卸去了,终于瘫倒在了床上。
“爹爹……”
慕容元正摇了摇手:“罢了,你出去吧……”
从前他一直顺着慕容宏,源于一直以来对他和他娘亲的愧疚,他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慕容腾身上,他从未想过会有今天。
事到如今,他无法逼迫,无法强求,要想保全将来慕容氏的地位,难道真的要走到那一步?
***
慕容腾的死因诡异,长平城中校尉府,大理寺均派出了人去查探,可是除了知道凶手下手狠辣之外,竟是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查到。
这凶手是怎么进入如意楼的,是隐藏在里面的,还是外面潜入的?
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是为求财、求色,还是其他?
在他们调查慕容腾死因的时候,慕容元正又一次密召暗侍逐风。
逐风暗藏在宫廷,听到密召立刻赶了过来,不知慕容元正是有什么吩咐。
“相爷,您今夜召逐风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慕容元正顿了顿,说道:“逐风,杀孟旭这件事先放下吧。”
“相爷不杀他了?”
慕容元正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逐风知道规矩,也没再过问,既丞相说不杀,那他就放下这个任务。
而对慕容元正来说,他做下这个决定,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对孟旭,他终是不那么放心,可是如今这个情势,整个家中也好,朝堂也好,他已经断了一臂,在这个时候不能再失了孟旭,否则又将是一场大乱。
不仅不能除,这个时候,还要更加地倚重他。
文政阁中,慕容元正收拾起这两日来伤痛欲绝的心情坐在太师椅上等着。
“岳父大人,不知找小婿前来有何吩咐?”站在门外的孟旭看着里面已是一脸苍老的慕容元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可名测的笑来。
65立誓
曜园之中,那一袭白衣在明媚的碎金日光之下透着层层暖意,宛若初次见面一般,慕容宏带给念兮的感觉便是如同谪仙一般,悠然淡远,与世无争。
只是今日他那向来平静的面容之上却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虑,笼罩在那张清秀俊雅的脸上。
“大哥。”念兮站在白槿花下微微笑着望着他,这些日子她身子好了不少,有时便也会带着茯苓出来走走,不期然地便逛到了曜园中。
如今府中遭遇了突变,慕容元正的身子又日渐不好,这个时候念兮不可能就这么离去,她只盼着所有笼罩在长平城上空的阴霾都能渐渐散去,这样的日子实在不是她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