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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鹤归汀(36)

作者: 野蓝树 阅读记录

他总是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像神迹降临一样,出现在眼前。

拯救自己,给予温暖。

不用害怕,不用躲起来偷偷哭,不用在远处旁观别的小朋友什么都有,自己两手空空唯余失落。

遇到江衍鹤以后,礼汀才发现,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温柔的。

长久的付出总会有回报,给予别人善意和关照就会被好好对待,认真地去爱一个人就会收获爱。

这短暂的二十年人生里,遇到的最干净剔透的,就是江衍鹤。

他就像天上的月亮,是在漆黑的夜晚独自回家时遇到的,指引方向一样的,闪闪发亮的神迹。

被他从大海里救起来,从充满霉味和漏雨的房间里救出来,从巨型浴缸里救起来,从水塘里救起来,从漆黑房间里救出来,从图书馆里带回来。

明明自己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是付出地还不够对不对?

所以出现好多好多人,争夺着要和我抢走他。

那么多年持续不断的辛酸坎坷,他都一一地在治愈,从自己从自厌的情绪里走出来,敢于面对其他人。

拥有了那个人带来的小小的后盾和勇气支柱,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勇敢一点点,再努力靠近他一些呢。

礼汀揉了揉眼睛,眼角的泪痕已经干了。

因为从梦境里出来,也遇到了那个人。

想起自己特别特别喜欢的江衍鹤,她微微地笑起来。

礼汀心想,如果今晚谢策清蒋蝶在一起的话,自己就勇敢一点和那个人说清楚。

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他,不想再听别人诉说对他的爱意了,想要和他好好地在一起。

但是被他拒绝怎么办,他会拒绝吗?

如果谢策清没有和蒋蝶在一起,说明自己又欠江衍鹤的恩情了。

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太喜欢他了,什么都想给他。

况且那个人什么都不缺,到底想要她用什么报恩呢?

-

江衍鹤周六没课,回来得很早。

他本来和父亲的一圈儿下属,在歇鹤楼顶层吃午餐。

这次聚会,是作为在旗下某子公司在纽交所上市后,基期内行业第一的庆功。

歇鹤楼建成于江衍鹤出生那年。

父亲江明旭买下市中心,斥巨资修建的。

屹立二十年,是目前京域的地标建筑。

歇鹤楼高耸挺拔,悬浮在白云之上,高度堪比东京晴空塔,是京域的天际线。

下层有旋转餐厅电影院天文馆,会展设施和玻璃栈道全是独属于江家私人经营。

外汇金店琳琅满目,珠宝名牌店面上万间。

30层以下免费,30层以上价格昂贵,有摩天轮和云巅观光可供市民买票游览。

江衍鹤分析完接下来的预期目标,就松了领带。

嫌热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用手指浮懒地勾着。

他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

站在玻璃幕墙里,俯瞰底层排队买票,被烈日暴晒的芸芸众生。

天空泛起青蓝,远处,隔着横无际涯的跨海大桥,官山半腰的别墅,浮在午间的刺眼白雾中。

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江衍鹤意兴阑珊,收回眼。

他任由父亲的秘书帮他刷卡,摁下直通顶层的内部私人电梯,直冲云霄。

日式庭院做成的会客式私人表演场所,门帘处有成对绸鱼雕塑,嘴里焚着浓郁鸠居堂的红筒线香,偏沉香和白檀的味道。

他穿过木色的和室,静水流深的庭院向里侧伸展,樟子纸门整齐割成四扇,津轻三味线弹奏着青森民谣。

长期合作的乙方公司,企图迎合他们和口味,天价雇来了东瀛的花魁。

美人穿着红色振袖和服,发髻梳成姬形,插着龟甲和鸡血石的珠钗,流苏长发细致盘起来,手持团扇。

伴随着音乐,半遮面,极缓慢地摇曳着身体。

三味线曲的愈发激烈,屏风逐渐打开。

松竹梅和仙鹤的花簪垂帘自然散落,白皙饱满的脸颊涂着粉黛。

艺伎似乎刚待年,眼波流转。

随着轻盈舞姿,不时脉脉含情,不时娇嗔带笑。

江衍鹤缺乏兴致,抬眼看见衣袖上的家纹图样。

更是知道了,这事儿是谁的授意。

他收起心不在焉,眼神冰凉。

“朱先生特意来问候他的世侄,祝贺江少事业有成,顺利基期第一。”带话的人说。

“他倒是有心。”江衍鹤把拜帖阖上,递给一旁的罗彬。

“朱先生还说,希望春假时,朱小姐从英国回来,您能去京都小住。他和夫人很挂念您。”

“心领了。”江衍鹤说。

一旁的罗彬多了句嘴:“他帮过什么忙?倒是希望将来生意场上,他别一次又一次横刀夺爱,就像上次赛艇拍卖,我一举牌就被人压过,还以为要两党轮番上位,要选执政党呢。”

罗彬毕业的时候,还是普林斯顿的学生代表,说话西式辛辣。

他被人捧作天之骄子,也没经历过败北,所以有点心里不平衡。

带话的人笑容僵在嘴角:“这不是合作双赢吗,江家和朱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给别人送钱呢?”

罗彬嘟囔一句:“谁敢和你们是一家人,游轮那件事闹得不够大吗?江少的老师还下落不明呢,可怜翡珊小姐一个人远在——”

瞧着江衍鹤脸色不虞,罗彬没有再发言了。

对方心有戚戚,尬笑着不知道如何回应。

江衍鹤恰到好处控了场,他沉声笑:“我信翡老师只是出去散心。做生意讲趋利避害,做人要通人情世故,你让朱世伯放心,我春假会去京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