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双嫁(219)
“不行,就要柳尚书家中的!”晋文帝坚持道。
韩氏面上挂着温柔淡雅笑意,内心却甚是惶恐,虽说如今圣宠越来越多,可外面毕竟闲话很多。
更何况这还是礼部尚书,柳尚书的府中。
实在过于显眼了些。
上次去信国公府,已经让她很惶恐了。
但上次,是她主动提的,那日陛下来看她,她便说了嘴那辰王妃覃芫华太过娇纵,辰王不过想再纳个侧妃,辰王妃都不愿意,硬生生搅了一门好婚事。
就这么提了一嘴。
他便说,要不让她去信国公府看看,让信国公夫人好好管教下女儿。
她当时觉得这般殊荣,拿出去定会让人对她刮目相看,便没多想就去了。
可如今若再去那柳尚书家中.......
毕竟是后妃,动不动就去那权臣家中,到底是没了体统,事情若闹起来,太后那边把她叫去,还不知要将她罚成什么样子。
可陛下这边呢,又非得拉着她。
说那些往日未登基时府邸中的事情。
说那些练剑,说那些赛马,反正逮到什么说什么,眼下说到这蛐蛐,竟然让她去柳尚书家里抓几只蛐蛐回来。
实在是.......荒唐了些。
韩氏浅然一笑,嘴角之间柔情似水:“那臣妾把那柳夫人召入宫中,同她说一声,让她带几只蛐蛐进来,就说给臣妾玩的,臣妾到时候养好了,给陛下观看如何?”
“爱妃此次,为何如此推诿,上次去信国公府时,不是都兴高采烈,怎的这次又不愿意了?”
韩氏低下头,眉眼之间没有做作,是恰到好处的柔色,“陛下,那柳尚书的夫人,是皇后亲堂妹,皇后本来就不喜臣妾,我还去人家家中,说出去,也不太好。”
“毕竟皇后娘娘乃中宫,我只是贵妃,皇后娘娘都不能去母家,我却能去。”
晋文帝哈哈大笑,将韩氏搂在怀中:“爱妃啊,这些事情你无需担心,有朕在,谁敢说你什么?”
“朕前些日子在病中,梦中总看到小时候.......”
皇上一个六十出头的人,嗓音微哑低沉浓厚,却字字句句都向往着那些纯真快乐,向往那些孩童时光,实在令人诧异。
韩氏眼珠子一转,想起如今他总是痴迷于长生之术,莞尔一笑,勾着晋文帝的脖子:“陛下近日总爱说一些外面的奇闻趣事,不如出宫巡游一趟,看看山,看看水,心情舒畅,便是万般皆宜,诸事顺遂。”
可话音一落——
啪——
晋文帝脸色阴沉,啪了一巴掌,甩在韩氏脸上。
顿时间,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下面的舞姬,以及伺候在身边的宫女,瞪大眼睛,诧异不已。
反应过来,立刻跪下身子。
韩氏捂着脸,双眸闪动,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只见对方怒意磅礴,又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
韩氏连忙跪一下:“不知臣妾说错了什么,还望陛下息怒!”
说错了什么!
让他出游?
出游什么?
出游然后死在外面,好让他的儿子登基吗!
贱人,全部都是贱人,晋文帝双眼嗜红,恶狠看着眼前的人。
可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憋在心里,将怒气压了又压。
到底为什么?
这世间根本没有人真心待他,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皇位,觊觎那些权贵,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给了他最至高无上的位置,却也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孤独,高处不胜寒,他坐在这皇位之上,日日夜夜忧心,没有人知道他整夜失眠,没有人知道他心中郁结深重。
他真累,好累,特别累。
年轻时他也是个勤政的人。
可如今他老了,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早点驾崩,让他立储立储立储!
每天上朝,除了说那些立储之事,便什么也不提!
好像除了立储,就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边疆之乱,忧心忡忡。
东边海上倭乱四起,北边近年来虽然安定,可北渝向来蠢蠢欲动,西边虽无大的战事,可小部落时常闹事,流寇四起,尚不安定,南边更是乱成一团!
为什么整日都有这么多事情?
他觉得很烦躁,他每每想要安逸歇一会,可心中一想到皇位,想到百姓黎民,他又觉得罪过,拿起奏折,又恨不得把那些折子撕成碎片,半个字都不想看。
看了三十多年了!
他坐在这个位置,三十多年了!
兢兢业业,到了晚年,却一直被逼着立储,他当然也想立储!
可靖王不成器,辰王野心太过,他的儿子他最了解。
他真不知道该让谁来做这储君?
所以他总想着,人为什么不能活到一百岁两百岁三百岁……
看着跪在地上,对自己无比畏惧的人,他嘴角轻轻一扯,鄙夷至极,贱人,阿谀奉承的贱人!
心里这般想,眼底却没有流露半分。
脸上是王者肃穆威严,他伸出手握住惠贵妃,将她拉了起来,坐到自己身边:“朕刚刚太冲动,打伤了爱妃,爱妃刚刚的提议,不过是为朕着想,只是如今政务繁杂,边疆之乱未平,朕怎可出宫游行,岂不伤了天下黎民的心,伤了边疆战士之心。”
韩氏捂着脸,一滴泪水悄然滑落,看着真真可怜,她睫毛颤抖,抬头望向晋文帝:“是臣妾考虑不周,陛下是天子,天子想着万民。臣妾是妃子,却只想着陛下,实在是没远见了些。”
晋文帝将她揽入怀中,抬手遣散其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