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双嫁(26)
两人隔得挺近,陆清旭一说话,叶秋漓有种家塾师傅在她耳根子说话的错觉,“知道。”
“月折,年折是侯府每月每年的收支明细。”
“月折有哪几类,知道吗?”
“我今日看的是司房总钱折,其余还未看。”
陆清旭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幽幽然响起:“年折有司房总钱折,司房总银折,银库总折,煤炭库总折。”
“月折有银库月折,司房月钱折,司房月银折,煤炭库月折,菜钱月折,这几个都很好理解。”
“银库月折,记录当月收支,包括出拨给煤炭库的钱、发给各处的月例和各行的菜钱,主人们出门的开销、差遣佣人干活的赏钱、老师的学费、巡更人的加班钱、寺庙的香资,购买物品的开销等等;收入大多来自管事处,买办处,庄园处的生意往来以及房租地租。”
“司房月钱折,记的是铜钱开支,譬如,奖赏佣人,买进物品,车夫车钱,菜钱。”
“司房月银折,记的是银两开支,譬如月例,贵重礼品,修缮房屋,打赏宫廷到府送礼之人。”
“煤炭库月折,记的是发放给的煤炭和烛火钱。”
“菜钱月折,就是发放给各房各处就是菜金。”
他讲得很细致,一字一句,全部自耳蜗滑入心脏,再到脑子,叶秋漓都一一记着。
“月折之间可有重叠?”他又问。
叶秋漓小手握着紫毫,瞧着书案上账册,点了点头:“有。”
“可知为何?”他盯着叶秋漓认真倾听的耳朵,问道。
叶秋漓摇了摇了头。
在叶府时,她只知每月得去银库领月钱。
但都是母亲身边的婢子去。
母亲亦会记录开支,可那也不过是个院里,嫡母从未教她这些,且她整日迷于诗文医术,也没想过这管理后宅的一应本事。
他随意翻出两本不同的月折,放在叶秋漓身前:“重叠,便是为了你今日查。”
叶秋漓眸光微亮,脑中茅塞顿开,唇角也上扬了几分,回眸看他,“对照着查,若有出入,一目了然?”
陆清旭望着她的眸子,点头。
“除了对收支,对相应物价,对人,此外,便是对照各处,库,房不同类的月折。”
恍然明白所有的叶秋漓,内心颇为惊喜,嘴角浅然扬起笑意,此刻梨涡轻陷,宛若嫣然春意。
可谁知男人眉头忽而绷紧,手中戒尺拍了拍书案,颇为冰冷又带着几分烦躁地来了句:“看书!看我作甚?”
第23章 樱花
叶秋漓乖巧坐正身子,目不斜视,直至陆清旭讲完全部,她都未曾回头看身后之人一眼。
细细给她讲了‘进-缴-存-该’,‘有来必有去,有去必相等’等记账规则,以及侯府一应管事处、档案房、随侍处、庄园处、回事处、听事处、执灯处、巡更处、银库、煤炭库、米库、饭房、厨房、神房、笔札房、浆洗房、水房、各门房等等......每月每年的大抵平均开支。
若高于往年往月太多,有问题。
若低于太多,亦有问题。
皆得细细琢磨。
明晃晃的烛火之下,叶秋漓将陆清旭所讲牢牢记在心中,又言简意赅地做了笔记,对照着账簿一看,果然清晰明了许多。
“你且看着,不懂问我。”
叶秋漓原想回头对他说句感谢,可忽然想起他刚刚凶巴巴的脸,还甩着戒尺,便没有回头,只保持此刻的姿势道:“多谢夫君。”
“你夫君是账簿,还是那紫毫?”谁知男人冷不丁来了句。
叶秋漓心中懊恼,不是你刚刚说,不让我看你的吗?
烦人。
“多谢夫君。”她起身回头,甚至还恭恭敬敬屈膝福身,颔首行了个礼。
见此,陆清旭顿时:“......”
没心肝的玩意,还行礼?
男人没说话,沉默提着椅子坐回自己书案前,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他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只是个七品副指挥使,虽说这上京富贵家的少爷公子,大多是七八品起步,可他怎会屈居于此。
且父亲当初不过是看不他惯日日青楼楚馆鬼混,觉得丢了侯府脸面,才给他谋了这差事,日后也不会提携他。
一切,只得靠他自己。
而近日事关侯府的流言颇多。
父亲几月前被陛下斥责,这事所造成的影响,至今未过去。结交党羽,干涉立储,桩桩件件,若得了实证,或陛下追根究底,侯府可就真要遭难了。
陆清旭握着狼毫,一边整理兵马司相关差务事宜,一边在脑中细细算盘宫中形势,眸光冷肃。
叶秋漓也在旁边书案,安静看着一应账簿。
烛火明亮,晚风轻拂,案牍之上,今夜的两人,可谓格外和谐,半尺之隔,谁都没有打扰谁,可又好似,谁都有陪着谁。
男人一身墨青色竹柏细纹云锦直缀,一条黑色纹虎角带系在腰间,黑发用银簪整齐绾起,束冠清爽而利落,烛火将他有棱有角的侧脸,映照的那线条更加硬朗。
叶秋漓不小心余光瞟到一眼,心脏随着烛火晃动了几下。
陆清旭这身型,这脸蛋,确实很不错。
猛然间,她又想起昨夜替他更衣沐浴时,白色里衣下......胸口腹部的线条,也是这般硬朗清晰,这男人似乎从内到外,都很硬,脾气也是。
冷不丁噎她一句时。
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
脑中因为陆清旭那张脸混乱了半秒,她猛然回神,立刻将思绪放在账簿上。
书页翻动时,发出轻浅的声音,随着微风在书房内萦绕,衬得这夜格外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