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等到秋天,她的窗户就要被绿色淹没了。
新房子对她来说有点大,也有些空荡,陆白天费尽心思搞来许多电影海报,将小屋贴满,乍一看如同进入了一个彩色空间,看久了,周围的色彩似乎颜料一样搅动起来。
她看了那些阳光下的海报许久,然后在电脑上敲下一串字符,最后合上电脑。
她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东西了,不是不想写,而是没有灵感,自打高中离开许黎明后,写出来的故事就枯燥而乏味。
但是昨天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色彩瑰丽又奇幻荒诞的梦。
她想把那个梦写下来,哪怕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门外很安静,她今早回家时就发现了陆鸣知的情绪变化,似乎一夜之间她又成为了那个阴鸷的女人,眼神涣散,一言不发。
但无论她怎么问,陆鸣知都不回答她,问得急了,还会暴躁地去摔桌上的杯子。
虽然最终忍住了,但陆白天几乎可以断定,陆鸣知经历了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陆鸣知应该已经睡着了,陆白天起身开门,轻手轻脚走到陆鸣知身边,对方果然正在睡觉,眼角含着泪。
她拿起陆鸣知的手机,解开密码,映入眼帘的是短信界面,对面是个陌生的号码,陆鸣知睡前还在不断谩骂着什么,言语支离破碎。
对面的人的回复看着很理智平和,但似乎就是这样的理智,才逼得陆鸣知的回复越来越疯癫。
陆白天指尖颤抖,她打开通话记录,这个号码果然联系过陆鸣知,还不止一次。
她记住了电话号码,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对面开口了,是个很有磁性的男人声音,礼貌地说:“鸣知,我在工作,等会儿回复你。”
陆白天听得出对面是谁,即使她很少听到林衡意的声音,但她清晰地记得。
她的手攥成拳头,拿着手机的手无比僵硬,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她轻轻开口:“你好,我不是陆鸣知。”
“我是陆白天。”
第65章
对面沉默了, 电话那端嘈杂一瞬,又恢复安静,似乎是那人将手机拿开, 仔细观察了电话号码。
“啊哈,白天?”男人抿开笑意,“你怎么拿到我的电话的?”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陆白天回答。
对面的男人因为陆白天的态度而有些惊讶,他不记得记忆里唯唯诺诺的女孩是这样一个漠然的声线。
男人发出笑声, 他没再对此说什么,而是问:“白天,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还有点忙,或者你晚点再给我打电话, 怎么样?”
电话那端确实传来嘈杂的声响, 林衡意想要挂断电话,却被陆白天打断了。
“等等。”陆白天微微提高音量, 她盯着窗外藤蔓的绿芽,被撕开与楼梯连接的它正在风中艰难摇晃。
“约个时间吧,我想见你。”陆白天说。
陆白天很少见到林衡意,从她记事开始, 她的生命里就只有陆鸣知了。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还是对他有印象的,那时候陆鸣知还有工作, 她们不住在这栋楼里, 生活条件也比现在好一些。
在楼下玩的时候,她总能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路口冲着她笑,不懂事的她还曾接过男人递来的棒棒糖。
直到后来这样的场景被陆鸣知撞见, 一向温柔的陆鸣知忽然爆发了可怖的怒火,她抢过陆白天手里的棒棒糖, 拼了命地用包去打男人,陆白天则吓得跑回家将头蒙在被子里,躲了整整一个晚上。
再后来总有人找上门,有时候是一对老夫妇,有时候是个衣着光鲜的女人,每当那些人来的时候,陆鸣知总会把陆白天锁在屋里,等外面一点声响都没了,门才会被打开。
陆白天会被陆鸣知抱着出门吃饭,在夏夜的微风下,陆鸣知的怀抱散发着咸湿的泪水气味。
再后面她们搬走了,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也没有见过他那些家人,只有陆鸣知和她,平平淡淡地活着。
虽然陆白天因为没有爸爸这件事从小就被欺负,但至少在陆鸣知发病之前,她们的生活都还算平稳。
而陆白天知晓自己是私生子这件事,还是在同学和街坊邻居的嘴里,嚼舌根的人们似乎并不会避开小孩,甚至乐忠于当着她的面,用方言说那些肮脏下流的话。
陆白天很聪明,她其实听得懂那些叽里咕噜的话,而且听得很清楚。
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陆鸣知,她知道有关于自己的一切。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来打乱了她的生活,她大概率下半辈子都不会和林衡意说一句话,她沉默,怯懦,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她和陆鸣知都没有资本去对抗什么,能够平安,就是最大的愿望。
林家或许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够像现在一样,肆无忌惮。
林衡意把陆白天约在了市中心商场顶楼的某个西餐店,店里有独立的电梯,从进电梯开始就有人指引,环境高雅,私密性很好。
即使陆白天的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引导的服务生也没有多看一眼,他将人带到包厢门口,将门打开。
包厢正对着偌大的湖面,此时黄昏正浓,夕阳将湖面熔成一滩金水,包厢内似乎也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