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懂他明明喜欢那兔子,却还是在兔子伤好后放归山林,明明不舍还要这么做的原因。
这些通通都与聂如稷所想不符。
被人打了,自然应该咬牙苦修,直到能杀回去为止。
喜欢什么东西,夺走占有就是。
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
这么想的,一天,聂如稷在姜偃言笑晏晏地给他变出一块人间点心的时候,问他开不开心的时候,就直言不讳道:“不开心。你说的那些与为师何干,我听不懂,也不想知道。”
小弟子面上有些悻悻,讷讷道了歉,满脸歉疚。
“是我话太多了,打扰了师尊修行,对不起,以后不会再犯了。”
他眼眶有些红地道了歉,从那天之后果真再也不来跟他说那些废话。
那日之后他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有大师兄的样子,旁人都说他性情沉稳温和,待人和善。
他人口中的姜偃和聂如稷认识的那个聒噪,容易被气得跟个兔子一样窜来窜去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对他们口中之人感到陌生,就像一个叫着姜偃的名字的陌生人。
姜偃不再来烦他,每次见他都是为了汇报宗门事务,帮他安排处理需要他出面的场合,彬彬有礼,恪守弟子的距离,甚至很少再像以前那样莽撞闯进他寝殿内寻他,只在门外高声唤一句师尊,聂如稷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变得轻松起来。
出生至今数百年来,作为一名天才剑修,他头一次感觉经脉滞涩,胸口憋闷着一股郁气,压得他喘不上来气,修炼频频走神,总忍不住望向门口,看看那道往常来得十分频繁的身影是否出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姜偃偷买了酒回来,被他发现。
他越来越稳重的小弟子又像以前那样苦着脸,扯着他的袖子央求他,脸上不是那种面具一样的温吞笑容,清雅如玉的脸皱成了一团,眸子眼巴巴望着他,声音放得又软又绵。
“就这一回,师尊别收了我的酒嘛,我保证不贪杯,就尝一点!弟子实在好奇柿饼口味的酒是什么味道,今天要是尝不到,这几天都要睡不好了。”
柿饼口味?奇奇怪怪。
弟子满脸堆笑,半拖半拽将他拽到了石桌旁,“就当我孝敬您老人家的,师尊也尝尝?”
......还明目张胆的贿赂于他。
聂如稷本应不理会他,脚却顺着他走到桌边,回过神,已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味道中又搀着股甜到牙疼的怪味,让聂如稷蹙起眉。
他小弟子却一脸讶然,大概没想到他竟真喝了酒。意识到这一点,他满脸说不出的亢奋,像是看到了新奇之物一样盯着他看个没完,手上还不停试探着给他倒酒,一边倒酒一边满嘴好话,一会师尊一回稷哥的叫,聂如稷垂着眼,不声不响一杯接一杯的喝。
喝到最后,味道奇怪的酒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以他的修为不会被这点酒弄醉,那天却不知道为什么,醉得厉害。
平生第一次醉酒,轻薄了自己的小徒弟。
但他如愿找回了自己那个黏人的弟子。
聂如稷意识到自己喜欢姜偃,希望他能永远待在自己身边,就开始挂心起弟子的修为。
人类寿命短暂,修为越高寿命越高,以如今两人修为的差距,姜偃和他之间的寿命之差,有一千多年之久,他能拥有姜偃的时间少到他甚至来不及品味这才刚到手的片刻欢愉,就要开始体会失去的痛苦。
聂如稷这辈子还没失去过什么,也不会心甘情愿接受失去,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在身边。
姜偃,不能死。
这个念头并非一种念头,而是他必会实现的现实。
天资不高没关系,愚笨些也无所谓,他完全可以用天材地宝把姜偃的修为堆起来,就算用自己的修为将他养起来也无妨。
可渐渐他发现,他的弟子外热内冷,黏人是假,天资低也是假。
姜偃心里藏着事,他不是提升不了修为,他是不愿意提升修为。
他不想飞升,他说他只要能活上百年就够了,活太久都活腻了。
停在聂如稷的耳朵里,他的意思就是——他不愿永远待在他身边。他想离开他。
他先缠上他,现在却又好像随时可以抽身,对他只是玩玩而已。
聂如稷自然不允许他这样置身事外,像一阵飘渺的风,捉摸不定。
他的大腿给他抱了,那他就得给他死死地抱一辈子。
聂如稷会斩断他周围的一切关联,将他除他身边之外的全部容身之处摧毁。他能待的地方,就只有他的寝殿,将这缕风困住,到那时,他生死都在他手里。
不想长生?也要看他同不同意他死。
秘境之内,聂如稷看着姜偃,冷酷地宣告着他的命运:“这世上已没了你的容身之所,但我可以护你无忧自在的生活。我不想让你落泪,但姜偃,你总归要吃点苦,才知道谁才是你的归宿,你究竟该待在谁的身边。”
就像他曾经那样,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被人揍了,就会哭着来找他。
这一切,在聂如稷眼中,只是他给自己年轻的伴侣一点小小的教训。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姜偃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姜偃忽然明白了聂如稷的脑回路。
对他高高在上的师尊来说,他想要什么,就不计代价不计手段掠夺,仙尊心里没有对错,只有他想不想要,想要多久。
姜偃内心苦涩,又觉得有些发寒。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大概,聂如稷眼里,他就和个讨喜的摆件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