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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神馆记·蝶梦(2)

只见帘子与门之间的缝隙渐渐撑大,一人从里面钻出来,双手捂在脸上,似乎很是疲惫,精神不济,马上要回房睡去。衣着样式十分随意,头发也披散着,些许凌乱。

苑儿立刻迎上去指摘:

“你这样装束,被那人知道了,又要说你。”

“只要你不多嘴,那人又怎么知道?”手指缝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发闷。

听了这些对话,那公子不觉讶异:若新来这人真是离娘子,这丫头又怎么会这样没大没小?难道她也不是?

睁着眼睛努力辨识,可惜屋子里黑暗,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眉眼。只见她眉目狭长,颜色清晰,如同《诗经》中所说“宛如清扬”,秀美非常。

心中更是生疑时,见她把双手一放,立刻在惊吓中恍然:这女子必是馆主无疑!

原来,她左脸上盘踞着一块赤红色胎记,张牙舞爪地布满一边脸颊;形状也不规整,出了几个叉,其中一枝甚至狰狞地爬伸到鼻翼上。在这胎记见光之后,原先的一丝颜色马上望不见了,难怪人说“相貌奇丑”。

她转向那公子,颔首道:

“得罪了,让公子久等……”

那飘忽的声音,直把对方推到椅子上坐下,让他不由自主开口说:

“还好,不急。”

离春踏着话音,缓步走近,却在那男孩面前停住,蹲下身来。

“听苑儿说,你来找人?”

被那迷离的眼望着,男孩站起身子,平静地答道:

“我想见我娘!”

“你娘她……”

“五天前横死的。”

离春眼神一闪:

“你可知道,我这乱神馆不做白工。”

男孩眨眨眼,十分淡然地去摸腰带处,取出一面玉牌:

“我听说,这个值不少钱!”

接过玉牌,触手即知质地温润,看颜色也晶莹通透,上面依玉材的纹路刻着些山水,中间四字:弄璋之喜!

离春蹙起眉头,神色微讶:

“这可是伴你出身的玉啊!”

男孩脸上透出些坚定,声调不起波澜:

“我想见我娘!”

离春凝视着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还不等收敛,就见一只手用力一推男孩的肩膀,让他跌在地上。

离春徐徐站起,冷漠地望向始作俑者。那锦衣公子怒瞪着从地上坐起的男孩:

“你乱七八糟的有完没完?让本公子等得腻烦透了!”说罢面对离春,“离娘子,你先听我的!我可是名门之后,我爹他曾经在朝为官。后来辞了官,家里也没有没落,还是长安城里知名的大富人家。我爹他以前受过先皇赏赐,那可是一大笔横财。当时感激舍不得动用,说要留待以后救急,就藏在了宅子里的某个地方,具体在哪儿只有我爹一人知道。可是他呀,还没来得及说出这秘密就咽了气。所以,我想让你把他的魂魄请出来,跟我说清楚。”

听完了这一大套,离春的面色毫无波动,只低头看看那男孩,缓缓开口:

“公子没有听过,何谓‘先来后到’?”

那公子一窒,又好像不在乎似的:

“你开乱神馆,还不是为了赚钱?如果你帮我找到了宝物,我可以给你半成作酬劳,怎样?”

他竭力作出热诚的样子,可目光触及那块胎记,面皮却又不禁抽搐。离春沉吟了下:

“请问,令尊是何时故去的?”

“三个月前。”

“哦,这样的话,恐怕就不行了。”离春摇头,“公子知道,亡魂惧怕阳气,就算是有极大冤屈的厉鬼,也只敢在夜间出没。而普通的魂魄,即使入夜也无法凭空显形,否则魂飞魄散。如果一定要招来阳世,只有另寻一具躯体给他暂住,也就是说,要上我的身。可是,令尊去世时间不长,煞气还太重,就是功力如我,也无法承受啊。”

“这个,我明白的。”他暧昧又为难地一笑,“可是,你这也太……半成实在已经不少了。”牙一咬,痛下决心般,“好吧,如果你完成了我这请托,我给你一成。”

离春眼中冷光一凛:

“公子以为我这是坐地起价吗?既然说了会伤身,无论你再出多少钱,我也不会答应的。如果您定要把这件事情交给乱神馆,就请多等一个月,待煞气散了些再说。这期间,还请公子稍安毋躁,实在着急的话,可以另请高明。”

“你故意拖延我,难道是想先顾他这边不成?”

看他愤怒地指着那男孩,离春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

“今日这两单生意,我都不接!”

那公子脸上变了几种颜色,一摔袖子,道了句“那一个月后再见了”,就带着家仆跨出门去。

离春轻笑了声,低头看那男孩,见他定定望着自己捏在手里的玉牌,就递过去塞在他掌心。男孩接过,转身便走。离春看着他背影,又笑一声:

“你要到哪里去?”

男孩回头:

“你都不要这单生意了,我还赖在这里吗?”

“如果我只是帮你忙,却不收你钱,又怎么能叫做‘生意’呢?”她低头,眼里光芒微闪,“你在这里等下,我进去换件衣服。”

男孩怔愣半晌,躬身行礼:

“封亦然多谢了!”

离春闻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不明意义的微笑。

离春脱下外袍,搭在闺房里的屏风上,从柜中取出最常穿的一件。

宴宾楼的跑堂孟白公子,这时来到她闺房外,轻敲两下,隔着门说:

“离小姐如果没事,我就回去了。”

“等等,又多了件事拜托你:帮我打听封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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