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是悬在半空中?那就是有人拿着呗。不过,要真是有人拿着,你还会注意吗?”
“就是说呀,那里……好像……真的没有人……嗨,管它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倒觉得……”
“嗯……”
“我说什么了你就‘嗯’?”
“嗯……”
“我本来想抗议:你从回来起就一直很忽略我,聊天居然不看着我,说话也一卡一卡的——要是如实写出来,非得用一片省略号表示,分明心不在焉。现在态度更是敷衍。不过,听取你的忠告,我对你这个改变不予置评。”
以”说”为”不说”,也许很巧妙吧。但如果它本身都没有被听见,就不用指望对方会理解其中的涵义了。唐苓索性转身面对玻璃窗,轻羽低叹口气:这下是彻底被抛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天动地的”啊”刺穿耳膜,唐苓立刻奔向厅门。轻羽急忙回头看,那最亮的地方,水边的两个人,叶希倒在地上,穆歌蹲下托抱着他,好像在说什么。唐苓快步走向他们。
原先空场上的人几乎散尽。大理石地面反射着灯光,一片刺目的雪白。轻羽瞬间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一个舞台,和三个人。
唐苓渐行渐近,穆歌抬起头,焦急叫道:
“快帮忙!送校医院!”
轻羽蹲在人造河边,拨弄着水,无意识地瞪着两个美年达罐子在其中漂流。
“轻,你还在这儿呀?”
“哎呀,你回来了?”
“是啊,真够麻烦。”
“怎么样?”
“死了!医生检查两下就摇头。其实我觉得,送校医院前,就已经不是活人了。”
“那你应该马上回来呀,怎么拖这么久?”
“还不是那个破大夫,非要报警。要是心脏病患者每次发作都要叫警察,他们早累死了。”
“心脏病发?来办案的那些人,同意这种观点吗?”
“他们一开始问穆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他说了一遍不够,还问这问那。尤其听说他和死者一样喝美年达,还差点要把这两个杯子拿回去检验呢。”
“不用说,一定怀疑他下毒。先在自己的易拉罐里动手脚,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与死者的交换。”
“荒谬的猜测!就算罐子里有毒,又怎么样?”
“说得对。现在它掉下水,剩下的毒汁溶解在一条河里,恐怕运用科学手段也查不出来。”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毒也毒不到他。他根本没喝。”
“什么?”
“他在喝之前就发病了。”
“你都看见了?”
“当然,我目睹了全过程。所以才当证人当到这么晚,总不能让他们冤枉了好人吧。”
“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呀。叶希一开始就站在那儿,你也看见了。后来,你我站在窗户前聊天的同时,穆歌过去和他说话,两个人商量学生会的事。”
“然后呢?”
“他们说了一会儿,口渴了,穆歌就拿起美年达……”
“等等,‘拿起’?”
“对呀。他是带着一听过去的,之前说话的时候,一直放在花坛边缘。叶希的那筒也并排放着。”
“难怪警方要怀疑了。”
“你听我说完嘛。他拿起……”唐苓配合讲述,下意识做着动作。
“你是在模仿他?他当时就这样?上臂和下臂几乎贴在一起,手向里转,停在脸的旁边?”
“对呀。叶希这时候也渴了,也去拿饮料,可是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就发病了,叫着‘啊’……”
“他当时,和你现在的姿势一样?双手扬起,与宣传画里‘迎接未来’的造型如出一辙?”
“嗯。”点头,“他很难受,手这么一松,饮料罐就落在水里。穆歌意识到他发病了,冲过去扶他,自然顺手把饮料一扔,也掉在河里。我看见这样,出去帮忙,然后……然后你就知道了。”
“警察们听你说完这些,一定立刻排除了穆歌的嫌疑。”
“当然。他本来就不可能作案嘛。他去之前,叶希还好好的;从他们一聊上,死者就再没喝过饮料,下毒?开玩笑。”
“说的是。”
“从态度上看也不像呀。他和他聊天的时候,面带微笑不说,左手还随便玩着别在领子上的那朵仿真花。如果马上就要杀人,还能这么写意?他可不是太镇定的人哪。警察来了之后,他特别急切地抢着解释,真的很慌张,从来没见他这样过。毕竟,谁能经常看见认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呀?”
“好了,不用替他辩解。我又没有怀疑他。”
“你怀疑他得有用呀!”
“哈,你看不起我!”
“别贫了。咱们早点躲开这不吉利的地方吧,走,回宿舍。”
“好。”轻羽起身,转脸又看了浮在水面上的罐子们一眼,突兀地问道,”这次舞会,美年达供应得特别多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每种饮料准备的数量都是一样的呀。”
“只是觉得,今天见到这一种的次数,太多了……”
舞会那天过后,我总是胡思乱想。
也许是怀疑的天性吧,我一向不相信巧合真的是巧合,从不认为细枝末节的东西会和最终结果没有关系。同样道理,我也不觉得叶希是病死的。
心脏病发作吗?据唐苓说,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他时不时就发作一下,标准动作可是捂着心口。而那天,却双手举在空中,怎么想都不合理呢。可是,如果并非病发,他又为什么要会难受得大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