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不全是外表呀,你也不能老这么游手好闲的。过去你活跃的时候,老师还说:‘咱们班以后最有出息的,就是张轻羽了。’就算为了这句话,你是不是好歹找份工作?实在找不到,我帮你在局里谋个差事?现在当警察真的不难……”
她认同地注视着我,点头道:
“确实。连最起码的智力因素都可以不考虑了……”
“你!……你等会儿,我接完电话再和你吵。喂?啊?!你是说跳楼?在哪儿?好,我正好离得不远,马上过去。三分钟以后到!”
惨不忍睹呀!
不能用头破血流形容,那么说是轻描淡写,根本就是血肉模糊。而且人的躯体可以扭成这种造型,也实在难以想象。
每次我看到自杀的人,尤其是女人,都觉得她们很可怜。她们总是作了充分的准备,精心打扮,希望能把自己最亮丽的形象留在世间。就像眼前这位,修长的手指修长的指甲,涂着艳红的指甲油;脚踩高底鞋,前端露出的脚趾染了亮蓝色。确实够耀眼,活着走在大街上效果不错。可是死人再怎样也不可能符合“美”这个字了。我总是想:她们如果把装点自己的时间用来好好想想,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你们……”我背过身指挥着,“拍照了没有?拍完了把这人拾掇拾掇……”
大概是动词比较古怪,我带来的老同学冷笑一声,对着尸身瞄了几眼。
下面便要寻找现场。我开始爬楼,同事们跟在我后面。
“怎么样?到了没有呀?”
“什么到了呀?你知道她从几楼跳的?上到足够高以后,只要开着窗户的,挨个问吧。”
“那咱们不是瞎爬吗?”
“可不是吗?”
“要是我,我就跳一楼……”
就在我们上台阶都要撑着扶手的时候,看到一扇门前倚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神态憔悴地正在大叫:
“快开门吧!再不开我真把东西放门口啦!我知道里面有人呀。您就行行好,开门吧!”
“怎么?你是……”
“我是速递员。刚才明明听见里面有响动的,可就是不开门。我还需要他签收呢。真是不能再耽误了,还有很多其他东西要送的……”
我立刻反应过来:
“把门打开。”
有人过去推,当然不开。
“反锁了。怎么办?闯?”
我点头。
一脚过去立竿见影。
人群鱼贯而入。
张轻羽别到我前面,停在门边的架子前,仔细地嗅着上面的一盆茉莉花:
“养得很好,一屋子香味,纯呀……”
我感叹一声“挡道”,直冲到窗口前往下看,正好是陈尸地点。屋内的窗下摆着凳子,凳面和窗台上都有脚印,看来她是用凳子垫脚,然后站到窗台上,再然后……
我正想着,听到意料之外的声音,语气漠不关心:
“嗯……这屋子装修不错……”
回头看,张轻羽双手插兜,正转着头到处看着。
“你说什么?”
“很漂亮,不是吗?这屋的墙纸是淡黄色,隔壁则是淡青发蓝……我非常欣赏。”
又说这些无意义的话!没关系,她一向这样,我能忍。
“报告!在组柜的台桌上发现遗书。”
所谓台桌,它前面配有一面大镜子,还镶嵌着两个小抽屉,显然是化妆台。上面散放着用于不同部位的各式化妆品。台前放着一把椅子,一看便是经常坐的,可以判断死者像多数女人一样,是个化妆爱好者。我拿起红色和蓝色的指甲油,联想楼下的尸体,暗自肯定推理正确。
我们的轻小姐歪歪扭扭地探过身来,打开一个小抽屉,继续莫名其妙:
“哎呀……电池,钥匙链,清凉油,牙签,胶卷盒,不能戴的发夹……百宝箱啊!哦……这里还有条搭扣坏了的项链……”
趁着她饶有兴味地绕着那项链,我抓紧时间看遗书。非常正规,用纸美观大方,字迹工整娟秀:
“我已经没有亲人,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我的存在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在一个纯净的地方,进入永恒的长眠。”
“哼!”她嗤之以鼻,“一点文采都没有……”
我不关心文学方面的问题,只在乎这遗书是不是伪造的。我们的原则一向是:疑似自杀的案件,都要先按谋杀处理。
“先确定一下是否死者的笔迹。”
“哦。在书柜里发现了死者的日记本,笔迹与遗书大致相同。”
“还有发现。一些书的边上,有顺手写的读书心得,和日记以及遗书上的,应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好,这样就放心了。
“看看她的日记,看能不能找到自杀的原因。”
“这么厚厚的几大本,全看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大概翻了几页,已经知道了,相当老的故事。她的上司是个条件很出色的人,可惜有老婆。但还是对她假情假义……”
“然后始乱终弃?唉,可以猜到呀。只有男人才会为生计自杀,女人90%是感情问题。”
现在动机也有了,万事俱备,是自杀无疑了。下面就是……
“可以找到电话簿吗?”
“找到了,在电话旁边。”
“联系认识她的人。”
“她的同事,行吗?”
“好。”
“通了通了。是警察!你的同事她自杀了,我们奉命调查。哦,她昨天就没去上班呀?……知道了……那她为什么不上班呢?你放心,会为你保密的。什么?与老板关系暧昧,前两天刚被人家的正牌老婆当众羞辱,而她的情人不但要和她断绝来往,据说还要开除?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