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炯终于睁开了眼。
他眼前一片黑暗,沉沉的,压得他喘不动气。
“你醒了?”
“……公孙先生……”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居然沙哑到了这个地步,包炯都不由惊讶——可惜他已经没了惊讶的力气。
全身上下都又酸又疼,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醒了就好——你忽然昏倒,可真是吓了人一大跳。”
“……抱歉。”包炯勉强开口道。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不许起来了——对了,这个你喝下去。”
强烈的中药味直冲脑门,包炯抿了抿嘴唇,咬牙把那碗中药灌了下去——苦得让人舌头发麻,如果真是良药苦口,包炯觉得这碗药简直能活死人肉白骨。
“喝了药就睡一下吧,你需要多休息——对了,展大人很担心你……”
“……我没事。”
“你和那白玉堂……”
那身穿白衣的身影猛地出现在脑海里,包炯闭上了眼,努力试图将那个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
“没什么……关系。”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是的,没什么关系……
然后,包炯又一次沉入了梦中。
包炯十七岁上的大学——用他的话说,那是“天赋异禀到只能跳级”,用他哥们的话说,那是“因为这家伙觉得幼儿园没意思所以偷着提前上了小学”——说这话的后果就是被包炯笑眯眯地叫去锻炼,然后爬不起来。
虽然没担任什么职务(纪律部下属巡校员不算),但是凭着他“神鬼皆愁包大胆”的名头,以及一张英俊脸和从外表看不出来的身手以及运动能力,包炯在学校里面算不上称霸一方,但仍然有着不小的知名度。
人人皆知,在包炯面前绝对不能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任何轻蔑,否则轻则白眼一个,重则今晚单挑——从篮球到肉搏,任选。
这样的包炯在二十岁突然消失之后,大家都以为他要么提前毕业要么去了别的学校考研。
直到三年之后,包炯才重新出现——这时的他已经是三级警督,刑警队一员。
两年之后,二十五岁的包炯前往美国进修,一年之后归来,从刑警队转调信访科,警衔升了一级,官阶也从副队长变成了科长。
……前途似锦,人生阳关路,这人仿佛是有老天庇佑着一般——当然,也会有人比较阴险的把包炯的一路高升和他那个同样在警界任职的父亲联系起来,但是熟悉包炯的人,更多的还是认为这是他应得的。
毕竟……比包炯还认真地对待“警察”这个职业的人,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快找不到了。
当包炯第二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展昭。
“哟,展大侠。”全身酸痛不能成为包炯嘴上留情的原因。
“怎么样了?”
“……没死。”用最言简意骇的两个字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包炯又闭上了眼——他头一直在晕,看到展昭更晕了。
展昭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可认识那白玉堂?”
“……不认识。”
大实话。
包炯此前只听说过这个名字,绝对不认识这个人。
“那你……”
别人或许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当时在场的展昭看得分明——包炯当时看白玉堂的眼神绝对不像是“不认识”的人。
那种眼神很复杂,看不出悲喜,但震惊却是分明——公孙先生诊断过了,正是因为受惊才使得包炯病情忽然加重。
“……的确是不认识。”包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开口道,“我之前……不曾认识此人。”
“是么……”见包炯不想说,展昭也不强求,“好好休息。”
“如果展大人您没来,我本来是在好好休息的……”包炯一扯唇角,说道。
展昭怔了怔,随即苦笑。
第三次沉入睡梦乡的时候,包炯没有做梦。
如他之前很多次睡眠一般,安稳平静的黑甜乡,不曾有任何影像前来打扰。
只是一直醒不过来,好象有无数只手强行把他拉在这个梦乡之中,不让他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仿佛有人走动。
脚步声很轻,和展昭有得一拼——但那不是展昭,那家伙不会没事找事地在自己床边走来走去……
有贼么……
该死,居然偷到他的头上来了……
包炯一番烦闷,只觉得头脑更昏沉了几分,眼皮也睁不开。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呃,龙困浅滩遭虾戏……
睁开眼……
睁开眼啊……
“这家伙……就是开封府大名鼎鼎的走狗?”
第64章
白玉堂很郁闷。
相当郁闷。
想他堂堂大好男儿,家中有屋有田有兄弟,一身武功行走江湖未尝一败,江湖上谁提起“白玉堂”三个字的时候不得竖起大拇指尊称一声白五爷?
之前他对“南侠”展昭确有耳闻,但那仅仅是耳闻的程度,以他的心性,不会为了别人给那人的一堆溢美之词就去找他麻烦——可自从那南侠展昭入了朝廷封了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还被皇帝赠了个“御猫”名号之后,江湖中人再提起“陷空岛五义”时,语气就总有那么几分微妙。
老鼠和猫之间的关系连三岁娃娃都清楚,江湖上不是没有人自称什么猫什么蛇什么猫头鹰,但这些外号的拥有者没一个如展昭般有名且有实力,听了一遍又一遍“御猫”的名号,白玉堂终于忍不住要去开封府讨教讨教。
他的行动首先就被自己那四个哥哥劝阻,毕竟只为了一个外号就跑去挑衅开封府实在是不智之举。姑且不说开封府包大人乃是世人称道的清官,挑衅他本就是出师无名,与朝廷作对本身就是非常冒失的事情——江湖中人骂贪官的不少,可真有胆子去摘了贪官项上人头的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