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208)+番外
黄英欲言又止,段思齐发现他这个干儿子虽急躁,但也瞧得细,挺谨慎。
从早期的查少女失踪案、招安屠翁寨,到近来的清丈税改与军改,容谙一直是个敢想敢做的人,黄英所虑不无道理。
段思齐眸色幽暗,沉声道:“就算他能抛弃祖宗成法,朝堂上多的是酸腐书生视纲理伦常如性命。”
他话音未落,便有小内侍着急忙慌跑进来。
“老祖宗,礼部尚书季环州季大人与吏部尚书张简贞张大人为上谕一事闹到瑶光殿了。”
“哦?怎么说?”
“季大人批张大人参预首辅夺情,是不辨是非,践踏纲理伦常。张大人的意思是他乃奉圣命行事,并无不妥。”
段思齐听笑了,挑眉觑向黄英。
“英儿可还记得这个礼部尚书季老?那是去岁陆佑声陆大人入阁,部职递易,咱们这个容首辅亲自去请的季老出山。”
段思齐说着,颇有好心情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咱家就说,他想夺情,没那么容易。怕是咱们容首辅也想不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夺情的会是季环州。”
“还是干爹英明。”
黄英躬身拱手,态度十分的谦卑。待段思齐走远,他才站直身子,面上恭谨一扫而空。
他勾了勾唇角,哼出一声冷嗤。
段思齐先去的文华殿请出小皇帝,两人急急赶到瑶光殿。持正守心的季环州正在闹罢官,“致仕”二字脱口而出,殿内一片死寂。
小皇帝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他瞅了眼上座面目沉静不说话的阿姐,伸手去搀老大人季环州起来。
他宽慰道:“季老,不至于。”
季环州满腔愤懑,颤巍巍站起,便听掌印段思齐是同样绵长的语调,劝慰他:
“季老大人,您宽宽心,身子为要啊!容首辅为大胤殚精竭虑,此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陛下与殿下苦心思量才有此决断,唉……”
扶在小皇帝胳膊上的手一颤,季环州后退一步,眉心贴着手背,恭恭敬敬拜下。
“老臣年岁已高,实担不起一部重任,恳请陛下允老臣辞官归隐,老臣不胜感激。”
“季……”
“老爱卿既是心意已决,朕便不勉强老爱卿了。望卿善自珍重,安享天伦。”
被抢白的赵徽鸾神色复杂地看向小皇帝,殿内响起季环州沧桑的声音。
“臣,谢陛下。”
小皇帝再度亲自将人扶起,吩咐段思齐备轿送季老出宫,妥帖交代吏部尚书张简贞关于季老致仕的一切事宜。
殿内人散尽,小皇帝才走到他阿姐身边,伸手去抚赵徽鸾蹙起的眉心。
然而,眉心在他的轻抚下非但没有抚平,反而越皱越深。
“昂儿,你……”
“阿姐,你已为昂儿付出良多,此番罢黜老臣的骂名,昂儿自个担着。”
“阿姐,先生教过昂儿,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昂儿是大胤君王,当以国事为重。”
“先生也教过昂儿,大德容下,大道容众。季老容不下夺情,昂儿私以为,他的道不够博大。”
赵徽鸾听着,眉心逐渐舒展,满怀欣慰地点了点头。
随着礼部尚书季环州的罢官,第二道夺情上谕再度颁下,朝野掀起一片震荡。
傅旭初与谢芷瑶上疏支持夺情,一个直言税改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夭折,一个力陈自太祖朝起,大学士丁忧夺情并非孤例。
可是赵徽鸾也听说那些往宫里递了反对章疏的朝臣,有人跑去了容府。那些人里有熹和元年恩科上榜的二甲进士,那人曾是国子监生,是容谙的学生。也有容谙的同年与同乡。
虽早有所料,但当它真的发生时,于容谙而言想必他并不好受。
弹劾的章奏从骂容谙恋栈权位、罔顾伦常,骂到了小皇帝量小无志,赵徽鸾直接摔了那道章奏,同萧青阑吐出“廷杖”二字。
“净之,本宫不要他性命,亦不要他身残,只要他痛,狠狠地痛!东厂的板子,能做到吗?”
萧青阑道:“能。”
赵徽鸾冷着脸,拿过第三道夺情上谕,亲自去往容府。正巧,大理寺卿顾志谦也在容府。
孝帷中,容谙看过好友弹劾自己的章疏副本,淡淡放下。
顾志谦拧眉,已然猜到容谙的心思。他对容谙夺情一事很不解,很痛心疾首,他觉得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容谙。
但他又万分清楚,容谙既存了这心思,纵使他骂上千万遍,也撼动不了容谙一分。
“良胥,当年微末之时与你同查失踪案,虽虚长你数岁,但于你,我万分钦佩与敬仰。”
“时常感念,我所结交之良胥,皎皎若月,莹莹如光,当青史留名,万古绝今。可你如今所为,倒是真能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良胥啊,史官的笔,你也不怕吗?”
这是顾志谦最后的劝导,带着喟叹与惋惜,希望面前人能悬崖勒马,珍爱声名。
他相信以容谙的本事,就算丁忧,起复后重回高位并非难事。
容谙却依旧口吻清淡:“容某从来只活在当下,身后名如何,自有后人评说。”
“好,好。”
顾志谦绝望了,放弃了。
他觉得容谙这人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到可恨。
孝帷外默不作声的赵徽鸾也觉得,容谙这人太冷静,太清醒,太让她心疼。
顾志谦走出来看到长公主和她手里的黄轴,舔了舔干燥的唇,同人拱手见礼后,离开了容府。
“容卿先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