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人没有回应她,只是心平气和道:“去打水来。”
梢芝一愣,她甚至想怂恿主子去闻乐苑把皇上引来,但一看见主子平静的脸色,她理智终于回拢,服身退了下去。
很快,她端着清水进来。
高美人拿着帛巾,一点点将脸上的妆容擦掉,梢芝动了动嘴唇,愣是没说出话,高美人也不管她,拆着玉簪。
这是她头一次做妇人打扮,却没叫该看见的人看见。
遗憾么?
也许有点。
她不是圣人,不可能这个时候无动于衷。
她只是将遗憾和低落压下来,没时间给她浪费,她得去想明日要怎么办。
不得不承认,今日的结果未必不是自作自受,她不请自来,而仪嫔也拦住圣驾,一报还一报,叫她丢尽了脸面。
高美人轻扯唇,没什么气恼和情绪波澜:“休息吧。”
梢芝要说什么,又咽下声音。
姑娘连晚膳都忘记要吃了,其实她心底也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吧?
高美人躺在床榻上,她本来想早点入睡的,但躺下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她没有翻来覆去,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直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她规矩惯来良好,又有入宫的打算,自少时对自己就要求严格。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外间的动静声。
她补过宫中的规矩,知道这是在叫水,高美人终究没忍住偏过头,想去看闻乐苑是否熄灯,但一面宫墙拦住了她的视线。
她最终只能看见殿内的沙漏。
高美人眸中闪过一抹恍惚,过去这么久了么?
入宫的第一夜,夜色浓郁也寒冷,高美人一夜难眠。
翌日,请安,众人早早赶到了坤宁宫,都等着合颐宫那两个人。
合颐宫内还是很平静,毕竟离请安的时间还有些距离。
闻乐苑中,时瑾初已经停笔,难得空闲,也没有早起,邰谙窈埋在人怀中,呼吸绵长,脸颊白皙透着些许粉嫩,暖阳照进来时,她下意识地往人怀中缩了缩。
她昨日被折腾得很晚。
时瑾初可不是什么良善人。
他会顺着她的意,但不代表会一点报酬都不收取。
昨日情到深处时,他居然低声问她——话本看完了么?
她情不自禁地浑身一颤,浪潮汹涌袭来的同时,只恨不得去堵他的嘴。
怎么会有人这么烦人?又一点不嫌臊得慌?
话本……
话本香艳,内里写着不着调的东西,昨夜间他拉着她寻了许多姿势,愣是把话本玩成了避火图。
邰谙窈现在对话本简直都有了阴影,恨不得闻乐苑再不要出现这东西。
偏某一日,时瑾初让人给她送了不少来。
于是有了昨日的那一问。
时瑾初早醒了,但没有起来,扣住女子腰肢将人往怀中带了带,埋在女子颈窝中闭眼,赫然是鸳鸯交颈的姿势。
外间,绥锦瞧了眼时间,她觑了眼早就站在门口的张德恭,话音恭敬也是提醒:
“张公公,时辰不早了,您还不叫皇上起来么?”
请安时间快到了,但皇上还在里面,她是去叫人,还是不叫?
张德恭笑呵呵地:“皇上前日封笔,最近恰是得闲,一年到头来,也是该歇歇。”
皇上都没叫他呢,他才不敢进去,免得惹皇上冷眼,要急也该是闻乐苑急。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分开,心底都在骂对方心眼多。
片刻,是绥锦瞧时间真的不早了,再晚就要请安迟到了,她终于不和张德恭比耐心,对着张德恭假笑了一下,转身敲响房门。
时瑾初扫了眼殿内沙漏,见女子没醒,眉眼疲倦,朱唇微红肿,满目春色未褪,时瑾初搂着人,有一刹间想让她今日不去请安了,但最终,他还是出声:
“进来。”
绥锦推门进来。
她瞧了眼床榻,床幔挡着,只隐约看得见人影,但她也猜得到主子一定没醒。
时瑾初披着外衫坐了起来,他不着急起身。
绥锦对他服身请安后,也不管他,低声叫了主子两声。
邰谙窈被吵醒,艰难地睁开眼,她杏眸迷瞪地看了眼时瑾初,困意和疲倦让她整个人都恹恹地,闷闷地低吟了一声,一只手臂搭在时瑾初的腰腹上,下意识地往他怀中钻。
时瑾初挑眉,轻勾了下唇。
绥锦只觉得没眼看,她声音提高了点:“主子,时辰不早了,再磨蹭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要晚了。”
若非皇上还在,她应当会去直接拽主子起来。
主子什么都好,偏这一点,起床时惯是惫懒,总要催促再催促。
自然,也有可能是皇上累着主子了。
绥锦瞥了一眼皇上,将腹诽都埋在心底,不敢表露出来。
邰谙窈蔫了,她拖长声音,撒娇般地哼唧了两声,绥锦早就免疫了,不为所动。
时瑾初却很少见她这一面,他常是早朝,即使来闻乐苑,天色没飘白就得离开,少见她清醒时候的挣扎,他轻抚着某人后背,低声:
“不想起,就继续睡。”
绥锦一噎,怎么还有人拖后腿呢。
邰谙窈是起床难,但不是不想去请安,尤其昨日她在众人眼中是截了高美人的恩宠,她若是再不去请安,有关她轻狂的话题恐怕要甚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