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训练了,还摔跤了。
他几次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 又咽了下去。
江卡罗是地地道道的意大利人, 退役之后开始做编舞老师,意外和中国女留学生相恋, 后来更是直接千里迢迢追了过来。
不料, 中国女婿没当成,编舞事业倒是发展得如火如荼, 还因为泡妞等实际沟通需要, 成了个彻彻底底的中国通。
他的工作室在B市冰上训练中心对面,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一个小型的私人工作室居然占了整整一层写字楼的空间。
云珊感慨着“有钱真好”,霍斌则直接动手“咚咚咚”敲门。
“Hi,好久不见,霍教练——”门还没完全打开,声音就先传了出来。
简冰抬头, 就见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赤着上半身,一手扣裤扣,一手拉开门。
漂亮的胸肌、性感的腹肌……那裤子里面显然什么都没穿,不知羞耻地耷拉着,隐约可见明显的人鱼线。
外国帅哥就是豪放啊!
这简直就是一只会行走的荷尔蒙发射器嘛。
简冰还没感慨完,就觉眼前风景一煞——一直站在一边的陈辞上前一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她前面。
江卡罗和霍斌寒暄完,又把云珊夸了一通,最后才和陈辞打招呼。
“陈辞,我认识你,你把大卫滑得活灵活现,艺术表现力一流。”
编舞也是很看重运动员本人情况的,毕竟,再好的节目编排,也是需要运动员去演绎的。
良禽择木,良曲择人嘛。
简冰被挡得不耐烦了,忍不住自陈辞身后探出头来:“你别总挡着我……”
她剩下的话没能说完,陈辞干干脆脆地伸手将她脑袋推回身后,向江卡罗道:“老师,这儿还个有小姑娘。”
江卡罗不愧是意大利人,一听小姑娘,立刻两眼放光。
陈辞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哦?哦!”江卡罗瞬间明了,抛下众人往屋内走去。
陈辞这才松手,简冰立刻推开他:“你干嘛……”
她声音渐消,眼睛直直地穿过他肩膀。
陈辞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就见明明已经进屋的江卡罗不知何时又走了出来。
上衣仍旧没穿,裤子也仍旧没有完全整理好,风骚异常地冲着他们的放下眨巴了下眼睛,狠狠地放了回电,这才心满意足地进去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霍斌感慨。
“特别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云珊大饱眼福,禁不住夸赞道。
陈辞瞥了一眼简冰,对方木着一张脸,眼神却是飘的。
不知是突如其来的半裸男吓到了,还是真的被那六块腹肌诱惑到了。
江卡罗再从里屋出来,已经套上了件款款大大的v领套头衫,但是领子低到胸口正中,稍微一动,就露锁骨露胸肌的,穿了也和没穿差不太多。
他在中国混了这么久,恭维起中国姑娘来也熟门熟路。
舞蹈室外面的小客厅甚至还专门放着女孩子爱吃的各种甜品,插着少女心满满的粉色菖兰。
简冰多看一眼,他便立刻接口:“漂亮的花,特别容易让人想起美好的往事?”
随口一张就是花语,还特么与情景结合得这么严丝合缝!
云珊和简冰互看一眼,无声交流。
云珊:这男人真是太浪漫了,绝对能打一百分!
简冰:云老师,你不要忘了鲁叔啊。
……
不片刻,两人身前的水杯就空了。
热情的江卡罗弯腰来给女士们添茶,行止之间,胸口到小腹的肌肉一览无余。
这老师作风绝对有问题!
陈辞轻咳了一声,往椅子上重重地靠了一下。
霍斌捧着洋编舞奉上来的家乡“名酒”,又嗅又呷,并没有留意到这些。
“霍老师,”陈辞提醒,“我下午还有事呢。”
这世上编舞那么多,没必要找这么个一看就会带坏小孩的吧?
霍斌这才提起编舞的事儿。
江卡罗听完他的介绍,眼神在陈辞和简冰身上转了一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问:“你们有特别喜欢的曲子吗?”
简冰随口说了几个,陈辞补充:“我们一起滑过《堂吉诃德》。”
江卡罗摇头,站起身去开音乐。
霎时间,满屋子都是童声合唱的意大利文版的《茉莉花》:
Là sui monti dell’Est,
在东边的山上,
La cicogna cantò,
仙鹤在唱歌。
Ma I’april non rifiori,
四月不再有花开,
ma la neve non sgelò,
雪没有溶解,
Dal deserto al mar non odi tu mille voci sospirar:
由沙漠到海洋,你可听到,一千个声音在轻唤:
Principessa,scendi a me!
公主,来我这里吧!
……
江卡罗在那悠扬的东方曲调里转过身,用意大利语随着背景乐哼唱:“bianca al pari della giada,fredda come quella spada,è la bella Turandot……”
见简冰一脸茫然,他不得不改用中文解释道:“这是说图兰朵公主有如玉一般的雪白,有如刀锋般的冷酷……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不应该滑老骑士,应该滑《图兰朵》才对。”
图兰朵?
那个初期高傲残忍,后来又无脑恋爱的,西方人想象中的元朝公主图兰朵?
虽然这个剧里名曲众多,本身也被无数前辈演绎过,简冰对里面的主人公,实在是爱不起来。
霍斌和云珊却都对江卡罗的这个提议挺动心的——《图兰朵》里的曲子确实好,剪了那么多版本,每个版本都特色十足。
只是,前辈们滑得那么好,他们俩再滑……滑得出彩吗?
陈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蹙着眉沉思。
唱片机里的音乐已经唱到了柳儿的咏叹调:
Tu che di gel sei cin ta
你那颗冰冷的心呀,
Da tan ta fiam ma vin ta
将被他的热情融化,
L’a me ra I an che tu……
那时你会爱上他……
悲伤的姑娘哽咽不能自己,他的心也跟着飘远。
而对面的简冰,正低头看着茶几上的茶杯,丝毫不受歌声的影响。
——某种意义上说,江卡罗看人确实挺准的,简冰确实和那个冷冰冰的图兰朵,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那么多经典版本珠玉在前,你们敢滑吗?”霍斌蓦然问道。
“怎么不敢?”简冰简直是下意识反驳。
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霍斌无奈摇头,又去看陈辞。
他的得意小弟子,正侧着头听着柳儿哀恸的咏叹调。
一声一声,绵长而忧伤:
Pri ma di que sta au ro ra,
等不到升起朝霞,
I o chiù do stan ca gli oc chi
我就要永远地躺下……
“陈辞,”霍斌不得不提高声音,“你怎么想?”
陈辞低头看了眼身前的茶杯,满杯茶香,白雾袅袅升起。
这丝丝缕缕柔软而坚韧,被空调风吹得歪来歪去,但还是固执地往高处飘去,云絮一般白皙。
“试试吧。”他轻轻说道,余光深望着对面目光炯炯的女孩。
不试试,怎么知道滑不滑得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冰霜会不会融化呢?
作者有话要说:被B站大都会多明戈那个版的《图兰朵》里被砍头的大炮灰波斯王子苏了整整半个月,不让他们滑图兰朵对不起我觉醒的少女心啊!
第66章 脉脉心底事(二)
“完美!”
江卡罗提议被采纳, 内心还是很得意的。
坦白说,他接中国人的单子, 最怕的就是遇到对方执意要滑完全不合适的曲子。
或者干脆要滑东方色彩过于浓重的曲子, 类似《梁祝》、《黄河》这类名曲还理解点,冷门点的二胡曲子之类的,他真的是有心无力。
他再中国通,也得承认自己在厚重的东方文化面前,还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