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平不理她。
隋玉蹲在地头瞪他,眼里满是尴尬和怒气。
隋良左看看右看看,他缓慢蹲下,缩成一团抠土。
两人僵持着,赵西平吃完饭随手将碗筷撂地头,一头扎进黍子地继续干活。
“真是难讨好。”隋玉嘀咕,声音一点也不小,奈何听的人没反应,她只得过去捡起碗筷,用带来的水囫囵一洗放回篮子里。
隋良站起来,见他姐下地,他也跟上去。
“我在家找了,没有砍刀了。”隋玉若无其事地走到男人旁边,说:“要不你歇一会儿,我来砍。”
“旁边那块地也是我的,不想回去你就去割穗子。”赵西平头也不抬。
“好,晚上想吃什么?”隋玉又问。
赵西平这才抬头,说:“箱子里有铜板五钱,你去集市看着买。”
“你有想吃的吗?猪肉?”隋玉打探道。
“别全买肉了。”他盯着她。
“我又不傻。”隋玉捡起镰刀,说:“良哥儿,提上兜子,干活了。”
三个人分在两口地里忙活,接下来的半天,隋玉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没跟赵西平讲。日头偏西时,她收了镰刀,说:“我回去买菜做饭了。”
赵西平正在打捆,一亩地的黍杆砍完了,接下来要用骆驼往草仓运,听见她的声音头也不抬,含糊应一声。
隋玉提起篮子,见水囊空了,她盯着人问:“我回去让良哥儿再给你送囊水?”
“不用。”赵西平一口拒绝。
真是坨硬石头,隋玉深吸一口气,她喊上隋良走了。
两人的脚步声一消失,赵西平立马丢了手上的活儿,一头钻进没砍的黍子地撒尿。
出来了继续闷头干活。
隋玉拉着隋良回去了一趟,大门一开,两只母鸡昂着脖子咯咯叫,她将从路上割的草扔地上,两只鸡立马扑棱着翅膀跑过去啄草籽。
从箱子里翻出铜板串,五钱钱是五百枚铜板,隋玉拿在手里颠了颠,转头问:“良哥儿,我之前给你的银子,堂兄都拿走了?”
隋良点头。
隋玉咂一声,“真穷啊,明天再下地我多割点藤草回来,看能不能编个笼子去逮鱼。”
说着话,两人又出门了,这次是按来时的路去集市,到了集市摊,隋玉发现昨天给萝卜秧的孙婆婆在卖萝卜,她忙去买六个。
“婆婆,你家今年种的萝卜多啊?”她问。
“是不少,你下次再买萝卜就去老身家里,多给你送萝卜秧。”说着,孙婆婆抓了两把菜秧子塞给隋玉。
隋玉满嘴应下,她提着萝卜走了,又去下一个摊子买干菜,卖菜的婶子说是春天的苦菜,炖肉解腻,吃了下火。
隋良看见了鱼,他扭头一直盯着,隋玉发现了,她走过去问:“小哥,鱼怎么卖?”
“只剩四条了,值二钱。”
“价钱还挺贵。”隋玉心里有了底,她说再看看,家里的油罐子见底了,她想买块肥肉回去炼油炒菜。然而去了一问,她心凉了,一斤猪肉价五钱,这哪还吃得起。
“还买不买?”猪肉佬问。
“买。”隋玉数出三百枚铜钱递过去,说:“给我割这么多,只要肥肉。”
转过头她又去买两条小鱼和一块儿豆腐。
“肉真贵啊,我还不如养猪算了。”回去的路上,隋玉暗自嘀咕。
“玉妹妹。”
隋玉回头,是隋灵,她从十三屯的第三条巷子里跑出来。
“你买菜做饭呢?”隋灵问,“我家就住在这条巷子里,你有空去找我玩。”
“你不用干活吗?”隋玉疑惑。
“我不会,钱威也不让我出门,他让我在家歇着。”隋灵乐滋滋的,她看了看隋玉,深觉得自己幸运,“对了,玉妹妹,我来找你有事,再有两天钱家要办喜宴,你来给我当娘家人。”
隋玉摇头,说:“这不行,赵西平不让我跟你们来往。”
“啊?”隋灵愣了,“没事,我让你姐夫过去说。”
隋玉不觉得赵西平会看在谁的面子上改变主意,她推脱说要回去做饭就走了。离开前,她好心提醒一句:“你记着我们的身份,别缩在家里当夫人太太,不会做饭就学,打草割黍子也不难,没用的东西谁都厌恶。”
“真扫兴。”隋灵不高兴,头一扭回去了。
隋玉进家门前回头看一眼,转瞬将隋灵的事抛在脑后。她一头扎进灶房,猪肉炼出一勺油,油里倒盐,跟猪肉一起盛进油罐里保存,肉藏咸油里不会坏。这是她上辈子的记忆,家里没有冰箱的时候,她奶奶这么存肉。
锅底剩的油用来煎鱼,稍稍煎出颜色再加水煮沸,两条巴掌大的小鱼兑了一瓢的水,豆腐倒进去完全看不见鱼。
隋良坐在灶边烧火,眼睛一眨不眨地往蒸锅上瞧,趁隋玉不注意的时候,他凑到锅边猛吸冒出来的白烟。
天色黑了,两只鸡吃完鱼鳞鱼腮都进笼了,隋玉提着水倒进骆驼圈的水槽,出来时顺手收了晾衣绳上的两件衣裤,衣裳上的泥巴洗没洗掉她不知道,反正汗味还在。
“呸。”她把衣裳当成赵西平那臭石头,狠呸一口。
灶房里,隋良迅速缩回头。
“良哥儿,不烧火了,出来梳梳头。”隋玉喊。
在地里干活热,头发里的虱子作乱,隋玉快痒疯了,她差点挠破头皮,那会儿下定决心要把这一头虱子搞死,搞不死她就铰头发,天冷了用布缠头,等开春了头发也长出来了。
……
“开门。”赵西平回来了。
“来了。”隋玉绑起头发,洗手跑去开门,嘀咕说:“又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