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相(190)
沈寒舟缓缓侧目。
又不是第一次打大晋官吏,连皇族都打过的人,这会儿想起来心虚了?
“不是说不惹事,早些进京么?”
李妍嘴角一吊:“那是我惹事么?是事儿惹我,惹我们家清风朗月一般独一无二的沈账房啊!他要是把你打出好歹,以后谁给我弹琴啊?”
这一通彩虹屁,把王金兄弟五个都听懵了。
但对沈寒舟却极为受用。
他神情愉快不少,刚想开口,谁知李妍嘴快,又撂下后半句:“京城小倌肯定比青州贵多了,那会弹琴能写诗的怕是更贵,现在一个铜板都很珍贵,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打。”
登时,门前无故冷了不少。
王金一个劲给李妍使眼色,可劲摇头。
本来氛围就已经怪异,但还有更不长眼睛的。
那师爷羽毛扇子指着众人,怪腔怪调:“怎么还不动手?把他们都抓了,压入大牢,等候审判!”
此时,沈寒舟像是一坨黑雾,两只眼睛直接戳在师爷身上,冷言道:“谁给你的胆子?”
他踱步上前。
越是靠近,师爷越是觉得难受。
就像是有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让他如缺氧的鱼,上不来气。
“果、果然妖邪!干出这种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还敢、还敢……”
“还敢如何?”沈寒舟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你们知县呢,愚要见他。”
师爷浑身哆嗦,手扶着栏杆,勉强站稳:“大大大大胆!”
沈寒舟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便从他身旁绕过,自顾自走下楼去。
二楼走廊上,众人这才觉得松口气。
王金一言难尽地看着心情大好的李妍,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李庄主,您这是为何啊?”
“什么?”李妍不解。
“您明知道主子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为什么还那样说啊?”
李妍“啊”了一声,她咧嘴笑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们五人还在,都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他,若不让他爆发一下,保不齐后面还得出什么事儿。”
说到这,她顿了顿:“对了,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们主子以前也是这样么?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觉得像是要把四周的空气都抽光了一样。这是天生的?还是练的哪门心法啊?”
王金身子僵了下。
他拱手行礼,谦声道:“兹事体大,李庄主切莫问主子这件事。……待时机成熟的时候,主子应该会自己告诉你。”
李妍明白了。
原来真的不是错觉。
从沈寒舟被她打失忆,之后留在飞龙山庄开始,每当他情绪不太稳定,李妍总觉有一只手卡着喉咙。
呼吸困难,上不来气。
最初只有几个人这么讲,后面讲的人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怕他。
李妍一直以为是他们心虚,敏感。
可方才她看周围人的反应,连王金他们都白着脸,呼吸困难,这肯定不是什么能用“错觉”“幻觉”,亦或者“上位者的威压”来简单敷衍过去的事情了。
是沈寒舟在失忆之前,到青州之前,就有的特征。
她没说话,望着楼梯,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
得查。
第157章 怪事连连
昨天来的时候大雨倾盆,天色也向晚,李妍当时没有仔细打量过整间客栈。
现在出了事,她目光便细致很多。
两层的客栈,外表看起来还算是光鲜,实际上已经有年久失修的味道。
一楼大概在年初刷过新漆,比本就阳光昏暗一些的二楼要好一些。
此时,客栈住客和仅有的两个小二,都聚在楼下大厅里。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还没到,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农夫,似乎赶着下地,行色匆匆。
李妍从楼梯上慢慢往下走,沈寒舟已经站在正中,手里翻着客栈的入住记录。
“瞧见没有,就只有你们是昨天新入住的,别人都是住了三五天,京城路过杨城的商队,彼此知根知底。”一白发老头佝偻着身子,他骨肉如柴,脸上长着四五个肉瘤,布满褐色的斑。
“本知县也不是信口开河,也是讲究基本的证据和推断的。”他得意道,“你们这伙人显然不是什么善类,看身段各个武艺在身,还带着刀剑。”
他冷笑一声:“我史福抓土匪也是一把好手,在杨城这么多年抓的山野流寇那么多,你们是什么来头,本知县一目了然。”
他越说越自豪,瞧见李妍下来,更是觉得拿到了确凿证据:“看,谁家姑娘行走在外会穿一身男装?显然欲盖弥彰啊!”
这史大人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沈寒舟一个字都没回。
他看着手里住宿的账目,大概知道角落里那一桌人都是什么来历了。
李妍上前,凑在他身边踮起脚看过去。
沈寒舟手往低放一放,回眸看向众人:“哪位是陈总镖头?”
桌前,有一身穿皮背心的壮汉,双手环胸,应声道:“在下京八镖局总镖头陈如鱼。”
沈寒舟点头:“那另一位,想来就是‘红尘公子’?”
他话音刚落,李妍惊讶:“谁?”
她扭头,望着木桌旁另一人。
白衣,手持一把折扇,文人气息浓郁。
他笑着颔首致意:“在下正是江湖人称‘无边飞雪萧萧落,红尘万里皆是客’的红尘公子。”
李妍后背心一阵恶寒。
她扯了下沈寒舟的衣角,附在他耳边说:“江湖第一采花大盗,你小心点。”
沈寒舟蹙眉:“是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