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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69)

“无事,到时候他真来了公主府,我先命人掩护你离开好吗?”谢翾继续笑。

她将马车帘子放下来了,只余下门边上的两串珠帘摇摇晃晃。

小池哆哆嗦嗦地坐了下来,听到谢翾说要先让她跑,她还有些感动,但面对那位指挥使,她真的能跑吗?

——

苍白的手指在只漏下一线天光的牢狱里抬起,指尖拈着一道细细的黑线,此时暗芒一闪烁,他指尖用了力,将黑线扯紧。

瞬间压抑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声响起,黑暗处响起滴滴答答的水声,也不知是那受刑之人的汗水还是血水。

被绑缚着锁链的囚犯皮肤下隐隐有黑线的痕迹蜿蜒而过,这神秘的刑具竟然能在没入皮肤之后与血肉融合在一处。

黑线从受刑人的指尖探出,在黑暗中绷紧,随着那苍白手指的用力,受刑人的手臂竟像被牵动的偶人似地抬了起来。

黑线连接着一枚散发着寒芒的钉子被击飞到牢狱一角,活生生将受刑人吊了起来。

做完这些,秦焕才满意地收回手,他在黑暗中依旧能清晰视物,只低头去摊开卷宗,笔锋晕开浓墨,悬于纯白纸张上。

“说吧,你是如何毒害禹国公主的。”冰凉低沉的声音响在黑牢里。

谢翾中毒,明眼人都能猜到背后是太子动手,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罪责推到太子身上,所以这时候朝廷就需要一位替罪羔羊,这替罪之人又可以成为除去政敌的手段,所以即便此时被黑线吊着受刑的对谢翾中毒一事一无所知,却要被逼迫着承认这罪行。

在秦焕眼里,这是少有的能在他面前撑过三天三夜的犯人,不过无所谓,不论他的骨头再硬,他也有办法撬开对方的嘴。

吊在牢狱里的黑线逐渐收紧,直到将那犯人的手臂肌肉都绞得皱缩起来,痛苦的哀嚎声终于是不受控制地响起。

墨笔已停在卷宗上许久,浓黑墨水滴落,在纸上洇开一团墨点,秦焕的手还是纹丝不动。

就在那哀嚎声濒临崩溃的时候,守在黑牢外的狱卒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

“大人,有人求见。”

“谁?”

“禹国公主。”

“不见。”

“禹国公主已经……已经进来了!”

此时黑牢外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谢翾的脚步轻盈优雅,像是高居于蓝天的飞鸟在窗台上闲庭信步,这是黑牢里少有的声音,那些囚犯的步伐沉重,还伴随着锁链的拖拽声。

“公主,前方就是黑牢重地,请您留步。”

“公主,停下。”

“公主,难道你也想进到牢里去吗?”

狱卒的劝阻声不断响起,谢翾充耳不闻,跟在她身边的侍女早在司狱司外就不敢进来了,这里的部下也拦着她。

但她想要见谁,没有人能拦得住,身后的狱卒想要将她抓出去,却追不上她轻盈的步伐。

黑牢构造错综复杂,为了防止犯人逃跑,这里几乎是一个迷宫了,但谢翾竟然能在其中穿梭自如,找出通往深处的正确道路。

所以,待秦焕转过头的时候,便与谢翾冷漠美丽的眼睛对上了。

被打扰审讯的不耐在秦焕眸底一闪而过,他可不管面前的这位姑娘是哪国的公主。

苍白手指勾着黑线猛地一扯,竟然将黑线从受刑人的身体里直接抽了出来,伴随着飞溅出的血珠,受刑人颓然倒地,仿佛散架的木偶,而后那黑线毫不留情地朝谢翾飞了过来。

这禹国公主既然执意要进来,干脆就让她留在这里好了,秦焕淡淡瞥了一眼谢翾,便直接出手了。

谢翾才懒得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法力浪费在抵挡这一招身上,她只站定在原地,盯着秦焕,等到那击出的黑线带着不可抵挡气势朝她飞来的时候,她终于舍得开口了。

她只是平静地说出了两个字——那个在冥界被她亲手行刑审判的、在人间里以凌迟之刑送她死亡的刽子手。

“秦牧。”

在谢翾说出秦牧名字的时候,秦焕手背上青筋暴起,小臂上肌肉绷出坚定的线条,他竟然硬生生将击出的黑线扯了回来,但这刑具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它一定要击中什么东西才肯罢休。

在秦焕与谢翾平静的呼吸间,黑线被秦焕控制着缠上自己的手臂,刹那间鲜血飞溅,染上秦焕的绛色衣裳,融为一体。

谢翾就是故意的,她分明可以在刚见到秦焕的时候就说出他师父秦牧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但她偏偏要等到秦焕出手,她笃定秦焕在听到自己如此说之后不会伤害她,所以这黑线只能击回他自己身上。

可她此时却装出一副被秦焕吓得到现在才说出话的模样。

“哎呀,你受伤了!”谢翾挑眉,朝秦焕靠近,故作关切地说道。

秦焕没管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只回身一把掐住了谢翾的脖颈,他只打算留谢翾一条命,可没打算怜香惜玉。

谢翾的细眉蹙起,她眨了眨眼,柔声说道:“秦焕,我见过你师父。”

因为脖颈被秦焕掐着,她的声线破碎嘶哑。

“他死了。”或许是想让谢翾说更多话,秦焕将手松开些许。

“禹国公主在京城外遇袭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谢翾的眼睫微垂,流畅的谎言脱口而出,“我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受重伤之时灵魂去了冥界。”

“这世上有幽冥之地?”秦焕冷冷的声音响起,他从未信过鬼神之事。

“你师父是在京城外的废桥下把你捡回去的,他给你买的第一件衣裳是天蓝色的,买大了,那时候他还没什么钱,带着你去找店老板换一件,吵了很久的架。”进入地狱的罪魂在审判者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只要谢翾想,她就能看清秦牧一生所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