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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相杀(出书版)(54)

「神父。」关路可勉强睁开眼,声音虚弱得厉害。

神父把手贴在他头上,轻柔地抚慰,「路可。」

「那把枪……」

神父阻止了他,「那把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方裕安匆匆地往前走著,一直离开了医院很远,他才放慢了步子。

街道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看过去都是行色匆匆,急著赶往自己的目的地。方裕安看著他们,迷茫而无措,他甚至有些羡慕这些人如此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

他的目的地呢?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的目的地很明确。从十四岁开始,练习格斗,练习观察,练习记忆力。进入警校;依然是练习格斗,练习观察,练习记忆力。十年时间,他做的就是这些事,想的都是如何铲平黑道。

那时候,黑道只是两个字,不是具体的任何人。

而现在,这两个字和关路可连在了一起……

他把关路可送到警察手里,就真的铲平了黑道?还是替什麽人实现了他们不那麽光明正大的目的?

乱成一团的情绪在胸口堵著。

街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

方裕安扭头过去,看到一段音乐影片,里头放的曲子正是那次他和关路可共舞时乐队演奏的曲子,是上次南丫岛的店主送他的卡农。

Rain and tears are the same,

but in the sun

you’ve got to play the game.

When you cry in winter time,

you can pretend

it’s nothing but the rain.

……

Rain and tears both I shun,

for in my hearthere’ll never be a sun.

Rain and tears are the same,

but in the sun

you’ve got to play the game.

方裕安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歌词,温柔而令人惆怅的曲调,美丽的歌词。他听著听著却忽然感觉到胸口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疼得身子几乎不能站立。

他想起那个「哲学家」的店主说的话,两个音部,虽然彼此完全一致,却终是隔了一段无法突破的距离。

像人一样,也许有一天终於遇到一个和你一致得几乎难以分开的一个人,但总有些东西隔在彼此之间,让人无奈。但不管怎麽样,最後还是融合在一起,但也许那时候真的就是最後,生命的最後。

还有可以融合的机会吗?

慢慢蹲下来,双手抱住头大口大口的吸气,胸口的闷痛却无法缓解,手握拳朝胸口狠狠地砸了几下,却还是非常难受。他听著那段不断重复的「rain and tears」,听著最後那句「but in the sun you’ve got to play the game」,心如刀绞。

劈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来的时候,方裕安抬头看了看,看著浓密巨大的水滴不断滴落,砸在他的脸上。

一旁的路人看到他怪异地坐在雨中,都纷纷绕开他,走到了很远的另一边。

当他被人拉起来时,并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是谁拉著他而後把他推到一部车的後座上。

「曾易明,你真狠啊!」

直到有人狠狠扔了块毛巾在他脸上,而後咬牙切齿叫他「曾易明」时,他才慢慢地从後座坐起来。

拿开扔在他脸上的毛巾,他看著开车的人,「森哥?」

孟森也不回头,只是声音冷冷地说,「别叫我森哥!」

孟森开著车,也不知道要开到哪里,他也不想知道。

方裕安斜靠在车後座上,看著外面白茫茫的雨雾,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森哥你说过,如果我是条子,你要亲手宰了我!」

孟森猛地一踩煞车,「你他妈的还记得啊!」

孟森呼哧呼哧的大喘气,瞪著他的样子像是要活剥了他一样。

「我当然记得,我都记得。」

孟森不再说话,扭头回去开始拨打电话。「二爷,我把人弄到了。行,一会儿就送过去。」

方裕安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他坐直了身体,「森哥,你打电话给谁?」

「你他妈的少管。」

「我听你叫二爷,是路可的叔叔?」

「是,怎麽样,他现在是关家唯一管事的,我抓到你这个内鬼,不找他找谁?」

「森哥,你如果要杀我没关系,但关思修现在正找人要杀路可,你知道吗?」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听我说完再判断。」

方裕安把婚礼那天抓捕时发生的事情,今天在警局发生的事情,还有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

孟森听完,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坚持,「我为什麽要信你,你明明是个条子,那天婚礼上还不是你带著人冲了进来。那麽多兄弟啊,曾易明,那麽多兄弟那麽相信你,可你就亲手把他们送进监狱去,还有关少……」

曾易明看著他,「孟森,你知道十四年前关勘农为什麽入狱吗?」

「那是法院的判决。」

「你知道这个判决能做出来,是因为有一个检察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才被定了罪的吗?」

孟森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说这些,可看到曾易明的神色,他还是照实回答,「听说是有这麽个检察官,好像姓……」

曾易明看向车窗外,「姓方,方易澜,是我的父亲。我叫方裕安,我母亲叫方李昕,我弟弟叫方裕平。」

「你……」

「他们都死了,就在关勘农被判入狱的那天。」

孟森难以置信地看著曾易明,不,方裕安,脸上的神色渐渐地越发复杂。

他知道那天发生了什麽,他一直记得关思修的手下,那个黄鱼回来之後兴奋地逢人就说二爷真是大手笔,那个检察官被当场炸飞了,他的太太和儿子也都一起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