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感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其实喊是喊大嫂,可何鸾并不比她大,还比她小了近一岁。
那叠银票,足有千两之多,温凝不好意思拿,何鸾便道:“那……算我入伙?”
说这话时,何鸾眼底闪过一丝耀眼的光亮。
这种光亮温凝太熟悉了,每次和段如霜说起生意时,她眼底就会绽放这样如同星辰的光彩。
她突然就意识到,何鸾或许不仅仅是想资助她开药铺而已。愿
她出身医药世家,尽管不是男子,许多技艺何院正不曾传授给她,却一直痴心医学。
她小小年纪在京中已有名气,常常受邀去给贵妇贵女们看病。
从这些银子可以看出她们对她的认可。
如若是个男子,她或许能成为一个赫有声名,令人敬仰的名医。
可她是女子,且她嫁人了。
嫁人就该栖身深宅,相夫教子,而不是抛头露面,出门问诊。
对于这样的将来,就和段如霜一样,何鸾也是……难过的罢?愿
“大嫂,要不这样。”温凝当下有了主意。
药铺本就需要一个精通药理之人,为她们鉴品甄质,这个人她原本打算花钱请,可是,眼前不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吗?
温凝与何鸾说了自己的想法,她既要入伙,便真正参与其中。
“而且如今京城许多药铺都有专门的大夫坐诊,大夫还能引来不少客人。”温凝觉得合适极了,“届时你还可以直接去坐诊啊!”
学了这么多年的医,看病救人,才是她心之所向罢。
何鸾却有些犹豫:“我爹说……”
菱兰相看公子的时候,还选过何鸾的哥哥,温凝自然知道何院正向来迂腐,家教不甚开明,便道:“你可以与我大哥商量商量,出嫁从夫是吧?或许大哥同意呢。”愿
何鸾这才点头。
七月中上旬,菱兰兴冲冲跑来说那两江总督的罪定了,这么些年竟然贪了上百万辆的银子,待婚礼之后,裴世子定会升官无疑了!
温凝只感慨裴宥这辈子的仕途,真的比上辈子还顺遂。
他急着成亲,会不会也是为了以此为助力,让他再升一级?
也不知是菱兰说起了裴宥,还是婚期将近,她多少有些紧张,这夜温凝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上辈子嫁给裴宥时的场景。
那时已经是庆宣元年,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裴宥已经坐稳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愿
成亲那日整个京城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只有一方花轿里是冷冷清清的。
所有人都欢欣喜庆,只有她这个新娘的手脚被绳索绑着,仿佛要去的是刑场。
花轿在国公府门口停下后,裴宥探进身子,一边解开绳索,一边在她耳边低语:“菱兰有孕三个月了,你想她过得好好的吧?”
他轻轻地摩挲她被绳索勒过的手腕:“你乖一些,你好好的,她便好好的。”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庆宣六年。
她骨瘦嶙峋地躺在床上,几乎连呼吸都要没什么力气了。愿
裴宥自房外走进来,一盏孤灯照亮他的脸。
他也瘦了许多,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她难得地正视他,很是不解地正视他。
他明明什么都有了啊。
权势、地位、金钱,世人趋之若鹜的所有一切,都已经在他手中。
甚至他想要那个最高的位置,他的拥趸也能助他毫不费力地坐上去。
可他仍旧一副失魂落魄,仿佛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愿
他见她醒着,放下灯盏,过来握她的手,声音浅浅淡淡:“阿凝,你先走一步,在奈何桥边等等我,我……”
她摇头:“裴宥,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罢。”
裴宥眼底映着的那一簇烛光,如同夜空里短暂绽放的烟火一般凋零下坠,无了声息。
良久,他突然问她:“阿凝,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罢?”
她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刚刚那句完整的话几乎抽掉她所有的力气,她想说“是的”,最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坠入无边的黑暗。
温凝醒来时略有些惆怅,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愣。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上辈子的裴宥了,久到她再次梦见,不觉得历历在目,而是恍如隔世。愿
马上就是七月十八,她的香缇苑已经被打点妥当,她的卧室目光所及,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温凝望着那满眼的红叹了口气,才又躺回去。
这辈子的她和裴宥,终究还是再相见了。
但他们的结局,希望会不一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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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国公府。
世子大婚,时间仓促,制式却万不可仓促,应有尽有,应繁不可简。愿
临到迎亲头一天晚上,国公府还人来人往,忙着检查各个院落是否有疏漏。
反倒是最早准备妥当的清辉堂,最为清净。
徒白进书房禀报前,看了眼与从前大为不同的院子,与守在门口的顾飞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两人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同样的不敢相信。
谁能信呢?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们清冷出尘的世子,居然要成亲了!对象还是那个他看起来讨厌得不得了,见了人转头就走的温家姑娘。
果然是……世子心,海底针,不可妄自揣测啊!
“公子,王氏夫妇听闻公子的婚讯,由湖州启程,商量着上国公府拜见,想要见一见要过门的世子妃。”徒白进了书房便收敛了全部情绪,平声禀报。愿
裴宥坐在桌案前,一听便微蹙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