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那小姑娘嫌弃温凝是真嫌弃,尤其在与她吵了一架之后。
可一听温凝说她有丛樹,即便怀疑也片刻不敢耽误,马上寻人传话去了。
没过一会儿,安静了半月余的官驿,终于有了人声。
温凝一听到马匹声便跑去门边。
刚刚那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换了身衣服,还特地去净了个面,重新梳了发髻。
她以为她终于能从这厢房里出去了,却不想门口的人影,也只到门口而已。霍
门并未被打开。
“裴宥?”温凝望着投在房门上的影子,不知为何,喉间有些哽咽。
那影子未有动作,沉静片刻,熟悉的声音传进房内:“温凝,此事并非儿戏,你当真有‘丛樹’?”
还是他惯常的语气,清清淡淡,不带情绪。
温凝压下心头那股酸胀:“真的有,我没有骗你。你快些给京中传话,段如霜知道我的仓库所在,你们真的缺丛樹吗?缺多少?我那里……我那里还挺多的,应该够用了。”
她那里岂止是挺多,钱老板大约是好几年的存货一并发给她了,比她原本要囤的石荧还要多。
“你为何囤积丛樹?”霍
“不是故意囤积的,那时购置石荧,那钱老板硬卖给我的。”
裴宥沉默。
“裴宥,你放我出去我们再说?”温凝紧贴着门框,轻轻拍了下门,“裴宥,我想出去。”
又是一阵沉默。
“裴宥你放我出去。”温凝软着嗓音道,“我出去一定配合你们,不给你们添乱,也不叫他们知晓我的身份,不给你惹麻烦,好不好?”
裴宥并不应答。
良久,他才淡声道:“温凝,你乖一些,待回京……”霍
他顿了顿:“我给你和离书。”
“谁要你的和离书?!”温凝一下子怒了,“你开门!那夜我同你说了好多话你都没听见,我有话与你说,你让我出去!”
裴宥的影子动了动,却是明显的后退了两步。
“裴宥你是要气死我吗?!”温凝急红了眼,“待‘丛樹’运来,便安全无虞了!你先放我出去,我好歹能帮上一些忙!”
门外的影子微一滞顿。
原来她都懂。
此时正是正午,外头阳光猛烈,衬得这一隅厢房的廊前格外阴凉。霍
裴宥一袭青白色的长衫,木质的发冠显得他整个人更为沉稳。来西南半月余,他又清减一些,身姿看来尤为欣长。
此刻他离了房门三四步之遥,轻垂下眉眼,阒黑的眼底难得有些温和的颜色。
“裴宥?”温凝仍在拍门,“裴宥你给我开门!”
裴宥抬眸,扫了一眼印在门框上那细小的掌印,袖间的食指动了动,却最终只是握成拳。
不再多看一眼,亦不多言语,转身便走。
“裴宥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等着!”温凝的怒喝紧随而来。
裴宥步子更快,眉眼亦垂得更低,只是紧抿的唇角到底松弛下来。霍
而待他走出官驿,再抬眼时,暗沉了半月的眸子重新有了锐利的光。
原以为会是一场困战,不想转机就在眼前。
他取出袖中鹰哨,很快,哨声响在无人的偏僻街头。
谢家军他信不过,京城那群人,更是一个都不值得信任。
-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岭南缺粮短药,眼看就要成那在温水里再待不住的青蛙,表面的“秩序”都再维系不住。霍
朝廷的粮食迟迟未能运到,紧缺的“丛樹”也久久未能搜集到,若不是朝中派来的官员一个都未离去,甚至备受器重的裴世子一直在梧西一线,百姓们早就按捺不住。
可一夕之间,各大城池陆续收到粮食,虽不多,却足够半月口粮。
而七日之后,大批“丛樹”仿佛从天而降。
岭南十三城,甚至略有外溢的益州,都收到足量的药材。
这可比粮食的到来还叫人意外和惊喜!
一时间岭南遍布“裴世子”相关的传言。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如何做到的,只差点要将他传成天上的仙人,是专程下凡来解救众生的。霍
“依我看,世子爷本就是天人之姿,真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也说不定!”
温凝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外面局势的好转。
因为她的房门外,不再只有送膳时才有人,而是从早到晚都有人守着。甚至看守她的还不止一个人,一左一右地来了两个姑娘。
虽一日三餐仍然轻简,花样不多,但送餐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从前都是沉着脸进沉着脸出,看她跟看犯人似的,绝不轻易搭理她。而这几日,送餐人的表情明显轻快很多,也无需她去搭讪,两个姑娘在外头自己就聊得开开心心。
“可不是,不是神仙何处变来那么多粮食和药材?”另一姑娘的声音里满是景仰,转而啐了一口,“可不像里头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净干些偷鸡摸狗赚取不义之财的事儿!”
喂!为何好端端地说到她头上来了?霍
而且她怎么了?她怎么偷鸡摸狗赚取不义之财了?
梧西第一车救命的药材就是她送来的好吗?!那从天而降的“丛樹”也是她人美心善走了狗屎运正好囤到的好吗?!
要是她舍不得那八千两银子,岭南还能有今天吗?!
温凝愤愤地将筷子拍到桌上。
此前与她“吵架”的那小姑娘,当日就不见了踪影,换了新的人来,自然不知那“丛樹”本就是从她这处来的。
于是她又变成了“命都不要妄图靠高价药材在梧西发国难财”的小药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