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比这皇城之主还难做。”
“直至先皇薨逝那一日,尽管太子势不弱,皇城依旧大乱,险生兵变。幸而当时的谢大将军,如今的谢首辅领着一众亲兵,将乱臣贼子尽斩于宫门,才得以保全大胤正统。”
嘉和帝像往常与裴宥聊天时那般,一边聊,一边悠悠下着棋:“只是这入主皇城之后的日子啊,也不尽如想象中快活。”
“谢氏,容华,乃至皇后,都一个个离朕远去。”
嘉和帝落下一子,道:“所以当初查到你的身世,朕并未急于将你认回宫中。”雝
“一部分是因为朝堂上的皇子们已成气候,贸然生出个中宫嫡子,朝野动乱,你的日子,难免不好过。”
“但更重要的,朕希望你与朕不同。”
“恕之,朕盼着你好,朕望着,你能有选择的机会。”
只是国公府世子,爵位荫庇,加之诸多厚赏,若在无意于朝堂,尽可以游山玩水,为所欲为,做纨绔也好,当雅士也罢,总归一辈子不愁。
若想要在朝堂上有一番建树,有着长公主这个母亲,有国公府这个后盾,亦可一马平川。
甚至,若有野心,再想个法子将他认回东宫便是。
裴宥的执子的手微微一顿,这才真正抬眸看嘉和帝。雝
他并未想到,嘉和帝将他安排到国公府,有这样一层考虑。
“但朕啊,越看你越是欢喜,越看你越是想听你叫朕一声父皇,才有了撮合你与昭和一事。”
“朕想着,即便你娶了昭和,想要这唯一的位置,依旧不是没办法。”
“但你若回来,恕之,没得选了。”
嘉和帝徐徐望着裴宥:“恕之,这是朕的私心。”
勤政殿内燃着龙涎香,冬日烧着地龙,殿内香味便尤为浓郁。
嘉和帝将矮榻边的窗推开一道缝隙,外面的凉意随之窜入,亦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雝
“但朕是一位父亲,亦是一国之君。”嘉和帝复又垂眸执子,“朕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亦要为这大胤的子民考虑。”
裴宥似乎已经料到嘉和帝接下来要说什么,手持黑子,却只悬于棋奁之上。
“如今的局面,你都看到了。”
“楚瑄自不多提;楚稜自小病弱,恐怕比我去得还早;楚烨才将将四岁,至于楚珩……”嘉和帝嗤笑一声,“心术不正,比楚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胤百年基业,如今正是鼎盛,朕难道要将之交与一个谲而不正的竖子手中?!”
嘉和帝将手中棋子放回棋奁,抬起头来,惯来威严的眸子显出一抹透着沧桑的温和:“恕之,叫声父皇罢。”
雝
第188章 试探而已
裴宥微垂着眼,睫似密羽,倾覆于眼睑。寄
勤政殿内一时静默。
三局棋过去,外头的天色早已大亮,甚至有阳光斜洒入窗棂。
皇宫的清晨,亦有鸟叫,叽叽喳喳地响在殿外,显得这一方空间格外清寂。
半晌,裴宥亦放下了手上的棋子,轻撇唇角:“陛下说笑了。”
声音既寡又淡。
嘉和帝望着他,动了动唇,到底没发出声音。
“陛下,臣今日前来,另有他事。”裴宥抬眸,眼底泛着凉意。寄
嘉和帝微一滞愣,重新去执被他放下的白子:“你过来之前,朕已经召见凤仪宫的桑柳。”
嘉和帝如此说,裴宥便再未多言。
棋又在默默无声中下了半局,直至棋盘渐满,黑棋白子互不退让,几近僵局,嘉和帝举着一枚白子,迟迟未落。
“恕之,你是否怀疑过是朕?”
裴宥并不忌讳:“是。”
“说来听听。”
“岭南的金吾卫,是受陛下指令。”寄
“为何不是皇后?”
“皇后娘娘?”裴宥笑了笑,有些凉薄,“皇后娘娘早知我在岭南,甚至早知我的境况,不至那般愤怒。”
谢南辞能找到他,谢南栀不可能不知情。
只她不闻不问罢了。
嘉和帝的眼圈突然有些红,压了下去,问:“又是如何排除了朕?”
“陛下要谁的性命,何须皇后娘娘顶罪。”
更何况……寄
裴宥抿唇,没继续说下去。
嘉和帝畅意笑了两声:“是朕糊涂,恕之惯来敏慧,岂会轻易上当。”
“陛下的意思是,做这些事的人,本意是想要嫁祸给陛下?”
嘉和帝的笑容笼上一层阴霾:“恕之之智,已经猜到是谁了对吗?”
裴宥敛目。
嘉和帝的笑容也敛住,面上有几分深沉的无奈:“这么多年,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南辞的死是朕一手谋划。乃至后来他过继的那个孩子病逝,他都认为是朕的手笔。”
“他认定朕容不下谢氏,容不下羽翼渐丰的谢南辞,刻意将他由南疆调至北疆,甚至在那场战役中孤立谢南辞,才导致他的战死。”寄
谢氏当年的确势大,谢南辞在民间的声望甚至不比他这个年轻的帝王弱。
但他当年借谢家之势才得以顺利登基,谢南辞是谢南栀嫡亲的弟弟,更是与他一并长大的儿时玩伴。
他即便要削弱谢氏的势力,又何须用如此见不得光的手段?
嘉和帝叹口气。
“朕怜他年事已高,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备受打击,加之他到底是朕的岳丈,并未与他过多计较。”
“恕之,朕没想到,他会将矛头指向你。”
棋面的僵局已破,一枚黑子落下,便能吃尽白子,裴宥执棋的手却未动,只捏紧了手下那枚棋子。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