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戎族虽实力中庸,可娶了大胤的公主,得了大胤的支持,他日称雄不在话下。
只要有大胤在背后,他们牵制北疆各部落一日,北疆可不就安宁一日?頞
温凝突然想到那日进朝露宫时,昭和公主扔掉的那支枯枝。
“它因着这冰凌才熠熠生辉罢了,待入了殿,冰凌化去,它便什么都不是了。”
她是在说她自己吧?
她洞悉了裴宥的身份,也知悉了自己的身份,清楚少了“公主”的光环,她再享不了生来就有的荣光。
所以早早为自己筹谋。
如今这个结果,是她所求的吗?
正这么想着,公主的驾鸾亦出现在长安街。頞
民众一时沸腾,不少人当街跪下,恭祝公主大婚,山呼千岁。
温凝隐在茶馆的窗后,看她一袭盛装,以扇遮面,瞧不见容貌,自然也瞧不见是何神色。
本以为也就如此,远远看上一眼了。
不想驾鸾经过茶馆时,昭和公主像是心有所感,稍稍挪开扇面,往上望了一眼。
正好与温凝隔空对视。
温凝今日男装,未施粉黛。
她却似乎一眼认出她,朝她露出一个笑来。頞
妆容厚重,却不掩笑容里的温煦。
温凝一怔,亦回之以微笑,举起手下茶盏,遥遥敬她一杯。
昭和冲她眨了眨眼。
温凝便知晓,她是愿意的。
如此也算圆满罢。
京城难得一见的盛况,直到傍晚时分,长安街才逐渐恢复常态。
温凝特地让段如霜陪她用过晚膳,两人又开心地聊了聊香粉铺子的事儿,她才姗姗回到国公府。頞
如她所料,裴宥仍旧没回来。
虽说出去散了一圈心,可她还是……好气啊啊啊!
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整整三日了,三日都不归家!
有本事就永远别回了哼!
再不回来,她要回娘家了!!!
温凝愤愤地拆发沐浴,然后坐在矮榻上重操旧业——绣小人儿。
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体,眸子是翻着白眼的,鼻子是朝天的,唇是咧开的。頞
哼怎么丑怎么来!
只是再戳他脑袋的时候,到底没舍得。
上次听菱兰说前朝有什么巫蛊之术,便是这样扎小人。
万一扎了脑袋他真头疼了呢?
罢了罢了。
她将绣绷扔在一旁,恰好听见院子里有了声响。
都这个时辰了,下人们早被她打发下去歇息了,只能是……頞
终于舍得回来了?!
温凝连蹦带跳下榻,吹灭屋子里所有的灯烛,噔噔上了床,盖上被衾背对外头,佯装睡着了。
可不能叫他觉得她在等他。
她原本就没在等他。
她气着呢!
院子里的动静极轻。
同他平日里晚归没什么两样。頞
只是顾飞大约没有跟着他,只有一人的脚步声。
温凝竖着耳朵,听他脚步到了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门。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亦越来越******时他晚归,都会先去浴房洗漱。今日却是朝着她的床榻来了。
她一盏灯都未留,他也没点,脚步极轻,亦极缓。
到了床榻前,停下来。
知道她在装睡?
温凝以为他会坐过来,摸着她的脑袋与她说几句话,哄一哄她。頞
她已经做好心里准备,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搭理他了。
不想等了好半晌,他没有过来,亦没有动。
他就站在床榻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她能感受到他的眼神,由上往下,静默地投落在她身上。
似乎还带着一丝隐忍的、陌生的,她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
温凝闭着眼,坚决不要主动同他说话。
可一刻钟……两刻钟……頞
他竟入定一般,就那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初春的夜晚,虫鸣都没有一声。
温凝到底没忍住,转了个身。
她悄悄眯开眼睛,瞧了立在榻前的人一眼。
这么一瞧,睡便有些装不住了。
他竟还穿着三日前离去时的官服,发冠亦是三日前那一只,发丝尚未凌乱,可看起来也并不如平日里精神。
月光浅淡,映得他整个人亦是浅淡,像只是一道影子一般。頞
温凝直接坐了起来。
“你忙得连衣裳都不晓得换一件么?”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怒意。
裴宥似乎未料到她是醒着的,抬起眼来,整个人终于有了颜色。
他望着温凝,仿似枯井投入巨石,可那激起的波涛只掩埋在一片沉寂的黑漩下。
温凝不知他是怎么了,只不由放软了声音:“浴房给你留了热水,快去换一换。”
她一说话,那表面平寂的黑漩便动了动,无声的情绪倾轧而来。
“你……快去呀。”温凝声调更软,生气都忘了,“待会儿水该凉了。”頞
裴宥垂下眼,掩住了眸中那份暗涌:“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温凝觉得他这一声,有些发哽。
怎么了这是?
她刚刚……太凶了吗?
她无理取闹了吗?
她是不是……该问问他忙什么去了?
温凝莫名有些不好受,心中残余的那点气性一点踪迹都无,巴巴望着裴宥抬步往浴房去,默默开始自我反省。頞
可反省反省着,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好说话,干脆躺回床上。
待到沐浴回来的人带着一身潮意躺在她身侧,她故意操着凶巴巴的语气:“你做什么去了?!”
翻个身,继续凶巴巴:“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吗,去哪里都要同我知会一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