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弈拎起他早已拉扯变形的汗衫领,咽下热血,下颌一紧,凶狠地将他摔到墙上,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了。
撞击声止,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顾弈手臂一横,擦掉嘴角的血迹,表情由轻蔑暴怒秒速向平静温和过渡:“怎么下床了?医生说要少活动。”
仅是一个转头的瞬间,他的变脸过程清晰明朗,甚至都没有遮掩的成分。
这样的顾弈让她陌生。
青豆心跳钟摆一样震荡,晃得她差点没站稳。
不是虚弱,而是震惊。不是为血淋淋,而是为笑眯眯。
原来,顾弈遗传了邹榆心的变脸。
她环顾狼藉的病室,一时失语:“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打……打成这样。
“可以啊。”顾弈牵起唇角,伸出指尖按了按鼻子,拎起衬衫下摆揩去鼻血,“走,回床上躺着。”
青豆肩膀一拧,甩掉他的手,想要去看傅安洲。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傅安洲重咳两声,吐掉口中的腥血,半死不活地朝她摆手:“我没事。”
青豆愧疚:“去找医生消毒一下。”
傅安洲:“你去躺着吧,我等会去。”
青豆还要说话,被青松拽走了。
青松和一个看热闹的热心师傅一起复原病室,低头哈腰地跟护士道歉,顺便把两个小伙子推去急诊换药室消毒:“别打架!都是朋友!有话好好说!”
换药室医生没上班,空着一张检查床和两张桌子。
没办法,这卫生院就是这么随意。护士说医生买菜去了,晚点来。
顾弈看标签就知道哪个是酒精。他持镊子摁了摁,棉花湿度不够。刚一转身,傅安洲拖着身体走了进来。
两人带着□□味,再度重重擦肩。傅安洲躬身驼背的状态看起来比顾弈要差多了。
顾弈出去找护士要酒精,傅安洲捂着心口,沉默坐在检查简易床上,呼吸有点费劲。
顾弈要到酒精,往罐子里一掺,熟练地拿镊子一点一点撵棉花,将其沾湿。
护士忙完病室,骂骂咧咧到换药室,看见顾弈的操作,迟疑道:“你会消毒吗?要不要……”
“你去忙吧,这边我来。”顾弈瞥了傅安洲一眼,拿起镊子先给他消毒。额角眉峰鼻梁眼下,全是碎伤口。最严重的是颧骨,顾弈拿棉花抵上,让他按住,“皮下有出血,按个五分钟。”
傅安洲手指抵住那颗棉花,眉宇紧蹙,又吃力地出了口气。
他的呼吸节律有些不对劲。顾弈垂眸:“歇会要还是疼,拍个片子吧。”
傅安洲冷笑:“你他妈以为自己这么牛?”
顾弈眉眼一冷,将镊子上的棉花球甩进铝制弯盘,没再说话。
朝阳透过雨后的玻璃窗,照进换药室,晒得人发汗。
酒精棉花球擦上伤口,挥发掉胸腔内的余怒。
顾弈面无表情,消毒完他的脸,又粗鲁地扯掉汗衫,表情很不耐烦,棉花球又颗颗到位,不见敷衍。
等身体表皮伤口消毒完了,顾弈又泡了一波棉花球,不紧不慢给自己消毒。
他们一坐一立,对刚刚的打架,只字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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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青豆焦急不安。这两人又没了,不会出去打了吧。别啊别啊,闹什么呢。
青松整理完隔壁,一张张床摞好,接过护士开的换药费的单子,去帮那俩小子交了笔外伤换药的钱。一回来,见青豆又在地上跑,把她拎回床上:“顾弈在给安洲消毒,你就别去了,还嫌不够麻烦?”
“顾弈在给他消毒?真的吗?”青豆皱起眉头,不太相信。
青松不以为意:“男人就这样,打一架就好了。以前我和六子打了多少架。”
“我不信。”
“管你信不信,你给我躺回去!”青松替她盖上被子,也不管这是三伏天,硬是罩得严严实实,命令道,“养养好!等毕业了,给我生个外甥女。”
青豆切了一声:“只听过‘给我生个儿子女儿’,没听过‘给我生个外甥女’。”
“你别管!我说的!”青松摁住她活动的肩颈,“睡觉!”
青豆撇嘴。大清早的,谁睡得着啊。
想是这么想,没一会,还是虚弱地陷进梦里。
青豆迷迷糊糊感觉有钳子在捣自己,吃痛地两腿一并,惊醒过来。右手边,顾弈一张狼狈的俊脸枕着她的手睡着了。
青豆弯唇,摸了摸他额上的新伤,指尖顺着他的鼻梁一路蜿蜒至唇珠。
这串无心的动作惊醒了他。
青豆隔着薄薄的眼皮,看到他的眼球飞快转动了几圈。
但他没有睁眼。
青豆戳穿他的假寐,指尖轻按他嘴角麦当劳小丑式的淤青:“疼吗?”
顾弈呼吸平稳,好像没听见似的。
青豆愣愣发呆,好半晌,都忘了问的什么,耳边传来他几经缩句的回答:“不疼。”
青豆噗嗤一笑:“真的吗?”
他缓缓睁眼,直起身,认真看向她:“假的。”
青豆翻了个白眼:“切。”
“你疼吗?”他捋了捋她的头发。
青豆摇头。
他牵起一侧唇角,鼻腔冒出声轻笑。
青豆伸指头戳戳他那侧嘴角:“不许这样笑。”
顾弈反常地没有怄她,唇角听话地自然下垂:“好。”
青豆感觉怪怪的,这样的顾弈让她很不适应。
她左右看看:“我二哥呢?”
“帮你妈一起去收麦了。”
“哦。”青豆点头,“那傅安洲呢?”
他眼里无波无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