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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焦(309)

是他们在鸣宴楼前拍的那张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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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安洲变了一个人,鬓角长满胡子。青豆从来不知道,他也是个毛发旺盛的人。“胡子可真多,牢里不能刮胡子吗?”

“不男人吗?”他伸手摸摸,“顾弈以前说过我不够男人。”

他看到书温柔展颜,轻声说了句谢谢。

就像这里不是监狱,而是咖啡店一样,傅安洲表现得很平静。

他准确拿起其中一本,大概翻了翻,停在其中一页:“好久没看书了。最近老想到这句话,又有点记不得怎么表述了。可能喝酒真的伤脑子。”他指尖停在一句划线的句子上,将书反向,推到她手边,“‘哲学的任务是教会我们在愿望碰到现实的顽固之壁时,以最软的方式着陆’。程青豆,现在是我最解脱的日子。”

终于轮到方家欠他的了。

“很好啊!我大哥说,哪里都是修行。”青豆漾开酒窝,“对了,你好久都不戴眼镜了。”

他摸摸鼻梁:“是吗?”

“上次在上海我就想问你了,不戴眼镜看得清吗?”

傅安洲说:“看不清。”他嘴角含笑,语气笃定,像在说“当然看得清”。

青豆噗嗤一乐:“那你懂我的感受吧,我每次看你就像你不戴眼镜看这个世界。”

他目光落向文字,细细咀嚼,又释然地抬起眼:“那我看你......你们,就像戴上眼镜看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本章背景音乐:《萍聚》

第128章 1999·夏(完) ◇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2◎

对傅安洲来说, 人间最常见的友情、爱情、亲情都太像哲学了。掰不明白。

过去,他以为哲学是他精神上最柔软的着陆地,到了牢里,他发现不是的, 屏蔽掉一切, 才有酣甜的梦乡。经历一段疯狂的失败自救, 数月无法入眠,终于手铐铐上, 心知无望, 他如释重负,倒在牢监, 睡得被人抽醒。

他忘了上一次这样好睡是什么时候了?

过去,他和他们睡在膈人的台球桌上, 冻得哆嗦,也能一夜好梦。

什么时候开始, 他鼻尖呼出的不是烟雾就是酒气, 脑子里全是钱响、骰子和音乐。

方源入狱, 98年2月判了无期徒刑。南城政商大地震, 一锅端了的除了口口, 还有鸣宴楼的赵老板。他们曾低价拿到新地皮,大肆宣传, 热炒高端住房。可盖到一半, 著名南城雅苑成了块烂尾楼。

包括冯世鹏,手上的项目也取消了, 前期投入全打水漂。

而安清辞在另一种程度上解脱。

她不是没有跌到过的人。也许这桩粉饰美好的婚姻里她一直不顺, 当大难真的来临, 她仿佛操练过一切, 就算房子封条、账户被冻,她也早在友人那里藏好另一条生路。

她会见傅安洲那天,早已买好机票,带子语去美国。她跪在地上对他说,妈对不起你。

那一刻,傅安洲原谅了入狱后她从没来见他的事儿。

他想,可能是安清辞无法面对他吧。

可下一刻,她告诉他,自己要移民了,后面可能不能来看他了。

傅安洲落下入狱后的第一眼泪。他始终被抛弃,从未被接纳。怎么会这么天真,还会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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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验出怀孕,虎子哭了一夜。他难受自己还没有能力买房子,让她大热天担着身子住宿舍。

他连夜坐火车回南城,赶到东门桥,素素和婷婷一人一瓢瓜,正吹着风扇开开心心看电视。

孟庭知道素素怀孕,简单一句,“那你注意点。”她一点不担心女儿的生存能力。那一代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林芬芳一家前几年分到房子,搬了出去,于家小楼空出一间,婷婷终于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拉着素素一起。她不舍得姐姐怀孕了还住那六人宿舍。

照现在姐俩这状态,应该打小就是连体婴来着。

很难想象,婷婷过去是怎么给素素翻白眼、告瞎状,素素又是怎么两面三刀地报复,藏婷婷作业本,害她被老师骂。

见虎子回来,婷婷摆出不满意的嘴脸:“怎么回事啊!才回来!”

虎子哄小姨子:“接着电话一点没耽搁!”

素素怪他:“回来干吗,大热天的,你又不能帮着生孩子。”

更何况,这孩子一时半会还落不了地。

婷婷站到画报年历跟前,给他算时间,“前天下午我们从医院拿到结果,立马就给你打了电话。你现在才到?怎么?坐三轮车回来的?”

“哎哟!这不是你还没工作嘛,等你去那航空公司上了班,给我开开后门,送我张机票,我三小时就能到。这个火车票多难买啊,我排了一宿的队,就买到昨晚的。”

婷婷:“京九铁路不是通车了吗?都说现在铁路压力不大啊。”

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不出门不知道,以为买火车票是坐公交车啊。虎子心中腹诽,面上赔笑脸:“我下次争取比‘长征三号甲’快点。”

婷婷放过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电视。

虎子揽着素素的肩,低眉顺眼,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吐不吐,想不想吃酸?

一个屋檐下,他们的亲密指数太高,婷婷忽然有点别扭。她突兀地问:“你说孩子以后像谁啊?”

虎子斩钉截铁:“肯定要像你姐啊!”

婷婷嫌弃地打量虎子:“要是像你怎么办啊?”她努力找优点,“眼睛倒是不错。”

虎子眨眨眼:“真的吗?”

素素翻白眼:“别做梦,要是像你,我生出来也塞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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