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那人一起装箱,塞棉花絮和泡沫纸进去防止将礼盒角磕碰,嘴里交代着,“这么多你们估计也吃不完,看看余味的导师要不要,你的领导啊什么的,小孩子不要不懂。人情世故要学起来。”
周沫站在院子里,晒着炽烈的太阳,蒲扇不停地给汗流浃背的周群扇风,换做一年前,她对这些话得多嗤之以鼻,可能左耳都进不去,这会内心真的开始思量带什么给科里的同事。
周群付钱时,周沫一手拦住,说她来。
周群失笑,“你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买几件衣服几条裙子吧,爸爸有钱。”他从兜里掏出两百递了一张给物流小哥,另一张像小时候一样送到她眼皮子底下。
她深吸一口气,手微微颤抖,接了下来。
一张粉红,超越了物质的意义。
她和胡倾城确认了出发时间,不断深呼吸才避免了一场哭泣,只是在坐上飞机后,还是将头埋在了交叠的双手上,这几年好像一直在经历离别和相聚。
乍悲乍喜的,累人。
她明明已经换了一波人,经历了无数次,可每次都像是新的别离,全无适应经验。
余味说五百块他收下了,之所以今天才说,是知道她回来会难过,所以说一件高兴的事。
周沫下飞机时才看到这条消息,她将机票换成经济舱没告诉余味,接机处,她找到了正在倚着栏杆晃腿的胡倾城。
你看,老天还是很公平的,你放下一个西瓜就有另一个给你,北京还有余味和临时的胡倾城。
*
北京,热意窜动的五月底。
胡倾城实习前有一周假期,来北京旅游。恰好碰上周沫从S市回来的这天,周沫先陪胡倾城开了个房,蹭了个浴室洗了个澡,两人平时老打电话视频发微信,见了面还是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就算把之前重复的话再面对面说一遍,都新鲜。
她抓了件衣服,边往里走边说着最近血液科的新鲜事。这个科没有桃色,都是些琐碎的生活吐槽,周沫最爱这样的话题,听的特别带劲,这是她喜欢的氛围。
直到水温调好,她才依依不舍地关了门,猫进玻璃隔间洗澡。胡倾城坐在小床上,听着里面的水声,心中唏嘘,落魄公主和叛逆少年的穷酸鸡肋版爱情故事。
大概没有哪个读者喜欢吧,可亲眼见着她飞蛾一样扑腾羸弱的翅膀,被火星子烫到也没退缩,即便是一贯刚强的她,都佩服起娇滴滴的周沫。
胡倾城自认即便看了那么多爱情小说,也做不到这样。
一个男人,她会计算他的优秀和优点,盘点他的财力和爱意,一样样,条条罗列,十六七岁的余味是满分的,十八岁以后得余味是不及格的,可那又如何,周沫喜欢,爱情不是完美无缺,是我来填补你那片缺憾。
周沫这样的漫画少女,大脑的简单直接让人羡慕,我喜欢你,所以我无视荆棘,漠视阻碍,眼里只有你。
她不知道余味怎么想的,舍得吗?忍心吗?
水声渐小,胡倾城断了思绪,以为周沫洗完了,结果没几秒,又开了一遍,十分钟后才结束。
她们窝在床上吹空调,一直叽叽歪歪地说着话,周沫是真的很寂寞,余味很忙,同事也不过认识半年不到,未能深刻交心,她就像好几年没拉到真人说话一样,搂着胡倾城的腰说个不停。
她们下楼随便吃了点,待到地铁晚高峰结束,周沫带她去了一圈自己的医院。
她手正指着一个路牌吐槽,抬眼就撞见了应酬后送主任回来的齐峰。
今日周沫红吊带超短裤,清凉美丽,一路上回头率极高,这会的齐峰又是喝多,酒意上头,不可免俗地多看了几眼,卸了人前人后的精明模样,痴痴地冲她傻笑打招呼。
扑通扑通,酒后好像很容易心跳加速。
周沫见到熟人,特别激动,给胡倾城介绍这就是那晚的好心大哥,人超级好,也帮了余味很多忙呢。这几天余味还在说,等导师事情尘埃落定,要请他好好吃一顿。
齐峰听她夸他,憨笑了几下,周沫难得见他如此模样,“齐峰哥,你喝醉了可真好玩。”不似之前的严肃正经,轻松地像邻居家的傻大个。
她迎着热风弯起月亮眼,黑瞳坠着灯花耀得他一阵眩晕。
他赶忙扶住电线杆,胃内一股灼热酸腐涌动,他用力咽回,胡倾城见他这模样,忙问:“你是不是要吐啊?”
他摆摆手,见了美女怎么能吐这些污秽物呢,可方才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多喝了几杯,上学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坐下来平心静气谈的事非要到酒桌上吹牛灌酒呢。
现在他的思想也是不明白的,但是身体极力奉行这套准则。
他努力忍住,却没耐住胡倾城的一掌,他本就在恶心的高点,一点点刺激都会喷射当场,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毫无准备地难看的吐了一身,从电线杆上晃了50度,喷流到整条裤子。
酸腐味蒸腾在空气中,他的呕吐里未嚼烂的食物碎屑和团状物胶着在了衣物上。
胡倾城真是好心,周沫余味既然都说他很好,而他此刻又这般难受,吐出来就会缓解很多,没想到吐的有点难看。
周沫赶紧掏纸巾,结果小包里拉着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方才她们吃串用了90%,赶紧不好意思地递给齐峰,“我去旁边买一包。”
齐峰将头低下,手扶着无辜的电线杆,“不用不用,我等会去公共卫生间洗一把。”
他都不敢用力擦掉嘴边的污秽,余味以前调侃过周沫的洁癖,小时候看过巷子里一个小孩吐,后来的十年,她经过他都要自动站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