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目光太灼人,隔着一层纱窗,站在大雁旁的甄安阳回头看了一眼,往窗边走。
两人寻了安静的地方说话。
甄安阳素日琐事缠身,明黛其实没有想劳烦他来帮忙。
但甄安阳想着,若是他不来,她身边可没有一个亲人了。
明黛知道他的心意:“谢谢哥哥。”
“与我何曾需要这般客气?”甄安阳心中叹息,望着她明快的眉眼,犹豫片刻,“你一定要仔细想清楚。”
明黛认真地说:“哥哥,我心里有数的。”
甄安阳其实也没有阻拦她的理由,看过聘礼他清楚魏钦对她的重视,只怕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超过他的这份心思。
不过,想起在渡口遇到魏钦的事情,他还是想提醒她:“魏钦他深不可测,你自己要多长点心。”
明黛微微一愣。
魏钦和她提起过在渡口遇到了甄家的船,她知道他是去接解阁老,但是这些话她不好同甄安阳讲,想了想,先点点头:“哥哥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甄安阳笑了笑:“还未成亲已经向着他了。”
明黛指指院中笼子里的大雁,提醒他,聘礼收下,按本朝律法,他们的婚约已经算数了。
甄安阳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感叹时间过得太过,好似她从啼哭的婴孩长到如今出嫁的年纪不过是眨眼的瞬间。
他道:“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不开心,希望将来你能快意的活着。”
他一直自责是他这些年忙着外面的事情,忽略了家里,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明黛从来没有怪过他,他又无法左右自己父母的决定。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忘记他和姐姐们曾经对她的照顾。
意识到气氛过于沉闷,甄安阳拍拍她的肩:“趁着这间隙睡一会儿。”
明黛根本睡不着,精神抖擞地熬到次日中午才眯了两刻钟,很快被叫起来梳妆。
绣娘们连夜赶工出一件大红通袖袍,她们不愧是百衣阁的绣娘,如此着急的工期依旧赶出如此精美的吉服。
明黛生得白皙,穿红色不显俗气,反倒与她容颜相得益彰,再戴上萧太太准备的金丝冠,腰间系上挂有金镶宝玉玎珰七事的碧玉窄带。
整个人富贵明艳,美丽动人,叫人挪不开眼睛。
明黛没有父母,只要将自己装扮好,等着魏钦来接她便好。
吉时到,就听着原佑在门外高喊一声:“新郎来了!”
鞭炮齐鸣,人声鼎沸。
“姐儿。”百宜忙把团扇递给她。
明黛举起团扇遮面,眼前模糊,耳边嘈杂,听不分清,心里开始有些紧张和慌乱。
直到一道艳红的影子出现在扇面后方,她悄悄落下团扇,望向来人。
魏钦亦是一身大红吉服,艳丽的红色衬得他英俊威严,明黛从未见他穿着如此鲜艳,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耳边响起哄笑,她才回过神,赶忙用团扇挡住红扑扑的脸蛋。
魏钦长眸含笑,握着她的手,把牵巾的一端交到她手里,扶她起来的一瞬间,在她耳边道:“明黛我们回家了!”
明黛心头一颤,眼眶酸胀,跟着他的脚步。
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木樨街魏宅的后院一直无人居住的正房做了新房,大抵是心急,花轿没有再绕圈子,而是直接从双柿巷抬到木樨街,轿夫刻意放慢脚步,也只用了一刻钟。
跨马鞍,拜家堂,入洞房,顺利无阻。
魏老爷和萧太太难得都是一脸喜气,他们实在没有想过魏钦会请他们坐在正首受礼。
不过彼此心知肚明,这是为了明黛的颜面。
魏钦自是无所谓,但他不希望给旁人落下明黛不受他父母待见的印象。
魏老爷喝萧太太已经自己调节好了,就算是沾明黛的光,他们也不介意。
魏钦没什么朋友,魏老爷和萧太太亲友无数,就算是临时收到请帖,也尽数赴宴,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原家自然也受了邀请,原大嫂子冷眼瞧着魏老爷和萧太太,心里已经估算过一遍,这场婚仪办下来用了多少银两,更重要的是魏钦聘礼中的铺子田庄是魏家的还是他自己出的。
若是魏家的,那便是公中产业,她对钧二爷的聘礼一清二楚,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要找萧太太谈谈。
而萧太太正被魏老爷喊到一旁:“你认识那位老先生吗?”
萧太太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摇摇头。
那一桌位置隐秘,她仔细瞧了瞧她不仅不认识那位老先生,那一整桌的客人,她都没有见过。
两人心中奇怪,虽是流水席,但前来赴宴的大多是亲戚和附近邻居,或是城中有交情的商号。
那一桌实实在在是陌生的面庞,不过既是流水席,也不会计较谁来贺喜了。
“瞧着不像是寻常人。”
这才是魏老爷找萧太太的原因。
两人正商量着找来魏钦询问,那桌的客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萧太太见状连忙推了一把魏老爷:“快去看看。”
魏老爷连忙过去,还未靠近,就被跟着老先生一同起身的同桌的人拦住。
不等魏老爷开口,解道机先制止了护卫:“请魏老爷过来说话。”
魏老爷一愣,认识他?
萧太太留在那儿招呼宾客,正被原大嫂子的话惹得恼火,冷笑一声:“原家嫂子太操心了。”
她刚说完,芳妈妈突然小跑过来,凑到她耳边低语。
萧太太脸色一变,放下手中的酒盏:“原家嫂子多吃些酒,旁的我们日后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