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灰暗,但船上却是灯火通明,等到明黛赶到膳厅时,魏肃生已经用完膳了。
魏肃生一边和陈愖说着话,一边阔步走出膳厅,看到明黛,他脸上明显闪过意外。
明黛款款走到他面前,笑容明媚还带着几分稚气可爱,娇滴滴地喊他:“魏郎。”
魏肃生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嘴巴紧紧地抿着,她叫他什么?
他身后传来一道轻笑,明黛歪头看过去,方才她全部注意到放在魏肃生身上,这才看到陈愖。
这还是陈愖第一次与明黛正式见面,他拱手作揖,直起腰身,细长的眼眸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挑了一下眉,慢悠悠地说:“膳厅内备了早膳,勉强糊口,还望甄小姐不要嫌弃。”
明黛欠身还礼说:“静照先生谦虚了,船上肉蔬瓜果一应俱全,厨娘厨艺又精湛,每一样餐食我都喜欢。”
她话是对着陈愖说的,眼神却是望向魏肃生,细布遮住额头,衬得她本就漂亮的眉目越发精致,熠熠生辉的眼眸仿佛会说话。
魏肃生侧目道:“你先下船等我。”
陈愖应声,又朝明黛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魏肃生又吩咐四娘带明黛去膳厅,他还要回客舱一趟。
瞧着他冷酷的背影,明黛心底嘀咕了两句,但也没有当回事,毕竟与他相处时就发现,他好似天生冷淡内敛,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从不会表露半分。
她给四娘使了个眼神。
四娘会意,站在原地等着她。
魏肃生步伐平稳,眼帘低垂,眼风扫了一眼身后,他身量高,双腿修长,他步子迈大了,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速度,他有些无奈,脚步停顿。
没想到一声闷响伴着呼痛生传到他耳边,提着裙摆紧跟着他的明黛一头砸向他坚硬的背脊。
“啊!”明黛倒退两步,吃痛地捂住额头,这猛地撞一下,她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抬眸含着泪珠,“你是什么做的啊!”
他背脊硬邦邦的,像是一堵墙,真的好疼啊!
魏肃生面色凝固,想到她额头的伤口,转过身看她,没计较她的抱怨,微微弯下腰,一股淡淡的带着苦味的药香萦绕在鼻息间,他挪开她摸额头的手,好在没有血渗出来。
明黛这会儿乖乖地仰着头,由他检查。
魏肃生眼眸从她额头往下,与她目光相交,再若无其事地移开,放开她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把细布拆开看一看。”
他自然清楚她撞到他身上的力度,恐怕不轻。
明黛闻言,眨了一下眼睛,今早四娘帮她拆细布换药时照过铜镜,涂抹药膏后的伤口太丑了,她赶忙说:“没事,没事,等会儿让四娘帮我看看。”
魏肃生朝不远处的四娘看。
明黛腹诽他果然就是在担心,她忍着心中喜悦:“魏郎放心,四娘很细致的。”
魏肃生听了她这话,他担心?
他鼻腔轻哼,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他担心她?她到底是在他船上出的事,瞧她娇弱的模样,他不过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她可能还与明家有关系。
他正色,棱角分明的面庞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随你。”
“不许这般叫我。”魏肃生道。
明黛全当他在掩饰,才不在意。
小声说:“我只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你魏郎。”
她不给魏肃生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就说:“你瞧,你给我买的衣裳多好呐!”
明黛美滋滋地给她展示身上的衣裳。
“看着针脚,绣花,就算在扬州城内都是极好的,不过都是因为魏郎你慷慨大方,我才能得到这些……”
明黛出落得容貌鲜艳娇俏,身姿婀娜纤巧,成衣铺里最精美的衣裳只是衬托她的工具,魏肃生望着她灿烂的脸庞,听着她声音含笑的一声声恭维,唇角不由得勾了勾。
再一次对上她的璀璨的眸光。
听她说:“我专门穿来,赶在你出门前给你看呢!”
*
这日魏肃生出门比往常晚了一些,等办完事情,回到船上也已是夜幕降临。
魏肃生踏上船板,一眼看到明黛站在甲板上。
冬夜寒风刺骨,她在外头做什么?
明黛当然是在等他,她唇边哈着白雾,走在他右手边:“四娘说伤口没有大碍。”
“你不用再担心了,对了傍晚下了一场雪,你在外头没淋到雪吧?”
明黛小嘴叭叭说个不停,魏肃生都不知道她为何有这么多话要说。
奇怪的是,竟不觉得吵闹。
魏肃生一开始只以为遇到明黛一场意外,没想到第二日,明黛又早早的出现,时辰比前一日提前了,正好与他一起用早膳。
同一天晚上又在甲板上等着他回来。
“你不必如此。”
廊道中烛光闪烁,魏肃生对着正要关门的明黛说。
明黛鼻尖冻得红彤彤的,浓密卷翘的睫毛微湿,没应声,冲他笑笑,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魏肃生盯着紧闭的门扇,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接着一连四日,明黛早晚都准时出现,直到第五日早上,她没有来。
魏肃生看着明黛前几日坐着用膳的位置,失了神。
“甄小姐今早有事吗?”陈愖随口问。
“此时卯时二刻。”魏肃生冷声道。
陈愖仔细想想也是,天都没有亮,时辰尚早,甄小姐应当不会有事情耽误:“那甄小姐怎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