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写信给我哥哥,让他来接我!但是信……”她笑容甜蜜热情。
“你就这般想回去?”魏肃生却觉得格外刺眼, 语气不咸不淡地问道, “不怕重蹈覆辙, 再遇到今日之情况?”
明黛一愣, 她自然是怕的,可是她不去找她的亲人,不回家, 还能去哪儿呢?
她耳边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她可以当真吗?
“甄安阳护不住你。”魏肃生道。
他面色平淡, 说出的话却格外的残忍,明黛虚握的手指收紧:“才不是你说的那样,要是我哥哥在,这一切不会发生的。”
魏肃生扫过她眉头深锁,纠结的小脸,淡淡地哼笑一声,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放到她的手里,打断她的思路,指尖压着一张信纸移到她面前。
明黛握住微凉的笔杆,望着书案上空白的信纸,手腕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魏肃生没有再说话,只是挽起宽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倾身拿起水丞勺从水盂中舀了一勺清水添到砚台中,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墨条慢慢研墨,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放大。
明黛一刻都呆不下,轻声轻气地说:“我回去慢慢写。”
她逃似的跑了出去,手中的笔和案上的纸也被她一并带走。
魏肃生深邃的目光在门上停了片刻,搁下墨条,坐回圈椅,拿起擦手的巾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碰过墨条的指腹,脑海中全是她方才无措茫然的神情,心里有些烦躁和酸涩,但是。
他不后悔。
明黛躺在她的小箱子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晨光熹微才眯了一会儿,但不多时又醒来,趴在箱子边沿望着不远处桌案上的她昨晚带回来的笔和纸,幽幽地叹了气。
卯时城门大开,一个小车队通过关卡进了城。
“二爷接下来去哪儿?”坐在马车前板上的小厮侧身询问车厢内的人。
裴子京推开车厢门,望着这陌生的地方,面带愁容,低声道:“先去驿站休整半日再做打算。”
“诶。”小厮得了吩咐,让车夫驱车赶往驿站,心中亦是忧愁,这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要是被太太知道,他陪着二爷来找五小姐,怕是会被打断腿。
几人在驿站用完午膳,休息了一个时辰,便分头出了门,裴子京带着小厮准备前往码头,那是明黛失踪的地点,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冬时码头船只往来并不繁忙,裴子京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一条条地寻找,好在裴家的名帖能值几分面子。
“这些船最多经停一两日,这下找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小厮苦着脸说道,心里埋怨那甄家不肯报官,他们人又少,让他们找人就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裴子京心里也清楚。
他环顾四周说:“这才半日不到,再找找。”
小厮也不敢再说什么,陪着他往下一个船走去。
*
明黛在船舱待得胸闷,跑到甲板上钓鱼。
曹成帮她放好鱼饵,把鱼竿递给她:“小姐耐心一些,码头水草多,冬日鱼会集中在这里,总会有鱼上钩的。”
明黛已经在甲板上坐了半个时辰了,一条鱼都没有看到,有些不耐烦了:“好吧。”
她决定再等两刻钟,若是还不见鱼上钩,她就回去了。
结果没让她失望,真是一条鱼都没有,她气呼呼地丢下鱼竿,双手举到摆在脚旁的炭盆上搓了搓手,想回去,又不死心:“曹成你来!”
她让开位置,让曹成坐到椅子上来。
曹成连忙推辞:“小的站着就好。”
他们说话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是我家二爷的名帖,想与主家交个朋友。”
这些日子前来换名帖的比比皆是,曹成本想和从前一样处理。
明黛背对着登船的踏板,只是觉得这声音十分的耳熟,又不太确定,转头一看,楞在原地:“阿森!”
魏肃生今日回来得不算晚,天色尚明,不过他的脸色着实不太好看,冷着张俊脸,眉眼阴沉沉,曹成瞧一眼,便不敢再看了,走在他身边低声说:“小姐和裴家二爷在前厅说话。”
魏肃生脚步顿住,他已经听到前厅里的声音了。
裴子京,刑部侍郎的侄子,与明黛议过亲。
“安阳大哥在苏州府吗?那也离得不远,走水路几日三四日便可达。”
“我知道不远的。”
“你身体不好,这些日子想必受了不少苦头,前些日子有位告老还乡的御医回了镇江,到时候请他替你诊脉……”
魏肃生面无表情地走进前厅,抬眸就看到明黛脸上灿烂的笑容,他眯了眯眼睛。
明黛唇角弧度莫名地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回来啦!”
裴子京意识到这人就是魏肃生,连忙起身躬身作礼:“小生见过魏先生。”
他是听过魏肃生这个名号的,魏大人虽辞官闲赋在家,他也不敢怠慢分毫,更何况明黛还是得他相救,因而十分的恭敬。
魏肃生晦暗的目光只落到明黛身上,明黛浑然不觉,脸上带着笑,漂亮极了,她兴冲冲地走到魏肃生身旁,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给他介绍:“这位是扬州邵伯裴家的二公子。”
魏肃生顿了顿,淡淡地说:“坐。”
“您是五姐儿的救命恩人,也就是裴某的恩人,这次上门实在匆忙,未备谢礼,还请恩人恕罪。”裴子京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厅中作长揖,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