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才谨慎地问:“是伯父伯母生气了,把你赶出来了吗?”
魏钦只是嗤笑一声。
明黛稚嫩的小脸满是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想来想去,干巴巴地问:“那我的彩绢娃娃是不是没有了?”
所以他才来告诉她,他要离开扬州的消息。
魏钦说:“我去京城。”
“帮我把这份信交给老师。”他从袖兜中拿出信递给明黛。
明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
魏钦下巴微抬,沉声道:“回屋吧。”
明黛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转身往西厢房走,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好奇地问:“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她的好奇心的确很重,魏钦唇角微扬,指了指西厢房与南墙中间的那道两人宽的夹缝,翻过夹缝顶端的墙就是西户人家的后园。
这是魏老太爷送给魏钦的宅子,只是常年空着,没有人住。
解了心中的疑惑,明黛才回了房。
一声轻响,西厢房房门关上,院中光线暗了暗,西厢房烛光熄灭,魏钦从原路离开。
这夜过后,明黛再没有收到魏钦的消息。
明远两日后才回到双柿巷,一回来一家人便着急地赶回了高邮。
明远为着魏家的事情多告了几日假,县学中堆积了许多事情等他回去处理。
而他看到明黛替魏钦转交给他的信时已经是深夜,他看完信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才提笔写下一封信,待天亮之后命焦伯送去府城小梅花巷,亲自交到魏老爷手中。
交代一切事物,天色已明,明远又去了厨房,英娘正在准备早膳。
英娘看到他连忙擦了手走过去:“老爷。”
明远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药炉,温声道:“姐儿的药煎了吗?”
“正准备煎药。”英娘说完就要往药炉走。
明远小幅度地抬了一下手,示意她不必过去:“不用煎药了。”
英娘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是换了新药方了吗?”
明远道:“以后都不用煎药了。”
明黛得知自己以后都不用再服那苦得要把胆汁吐出来的药汤,开心得要命,开心过后又觉得奇怪,跑过去问梅太太。
梅太太搂着她,心情酸涩复杂,面上不显只说:“这个药方喝了已有半年多,不见效果,先停了好不好?”
明黛脑袋点得飞快,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梅太太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她的明姐儿瞧着总是小孩脾性,却从来都没有在他们跟前抱怨过药汤苦涩难以入口。
从前他们以为只要努力医治她的耳疾,不管受多少罪都是值得的,他们以为那就是对她好。
但终究还是他们自私了,这些年来,没有给明姐儿一副健康的身体已经成了他们的心里无法挥去的心结。
可是不管他们有多遗憾,有多心痛,却忽略了不管怎样,最后真正受苦的都只是明姐儿。
以后她不想喝那些苦药汤,那便不喝了。
医不好耳疾也没有关系,有她和明远在,总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
而那头魏家自发现魏钦失踪后,仿佛蒙上一层阴影,仆人们个个愁云惨淡。
魏老爷和萧太太再没有了笑容,失魂落魄,短短几日便已消瘦下来。
焦伯送信见到他们时,都忍不住叹息。
好在他送来的那封信终于给魏家带来了一丝希望。
魏老爷仔细阅过明远的信,松了一口气:“钦哥儿去京城了。”
这些日子他们最担心的便是魏钦放弃大好的前途,他既然去了京城,那应该是不会放弃明年的春闱。
“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去京城看一看啊!亲自告诉他,不会将他过继出去。”萧太太着急地说道。
魏老爷哪里不想去,他讪讪地说:“钦哥儿,钦哥儿不让。”
萧太太一愣,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看后沉默良久。
钦哥儿如今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们说,甚至是托明远来告警告他们,不许他们去寻他。
魏老爷心中满是惆怅,宽慰道:“好在钦哥儿还愿意告诉我们他的行踪,等春闱过后,我们再做打算。”
萧太太只能答应。
他们不能再激怒魏钦,若不是他主动给明家留了信,他们恐怕根本无法探得他的任何踪迹。
萧太太苦笑,庆幸他还没有那般狠心。
她让管事好生招待焦伯,明日再送他回高邮,再吩咐她身边的芳妈妈备一份大礼一同送去明家。
厅中静下来,萧太太再仔细翻看信纸,想起那日魏钦把自己和魏大老太爷一家关在祠堂,一把火点燃祠堂的决绝,握着信纸的手开始颤抖。
她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钦哥儿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此事真能揭过去吗?
但眼下也没有办法了,她说:“等春闱过后,两家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明姐儿现在年岁虽小些,但婚仪繁琐,慢慢准备着,精细些,两三年后,成婚真正好。
魏老爷十分地赞同,盼着魏钦此番能金榜题名,双喜临门。
“魏家祖祖辈辈只出过父亲一个进士,”他感叹道,他口中的父亲是指他的养父魏老太爷,“若是钦哥儿能高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