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米酒不醉人的。”陈愖嗓音含笑。
明黛咬字有她自己的小习惯,很特别,平平无奇的一段话从她嘴巴里出来就像是在撒娇:“算了,算了,你自己去喝吧,我就不去了,我已经决定从今日起戒掉所有酒了。”
在旁人说话时,她也总是用她那双永远充满蓬勃生机的眉眼,认真地注视着你,就好像在和她说话的那一瞬间,只有你才是她的全部。
原来,她也这般看着旁人。
魏钦敛眸,嗤笑一声,合起了窗扇。
陈愖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细长的眼眸精光闪过。
明黛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抬眸,只看到二楼一排紧闭的窗扇:“怎么了?”
陈愖笑着,握着折扇,摇摇地指了窗扇:“这话不应该问我,而是该问那位怎么了!”
明黛咬了咬唇,没了在魏钦跟前斗志昂扬的气势,她轻叹一声,声音也弱了:“大概是在生我的气吧。”
陈愖一愣,狐疑地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面露惊奇。
“好了,我回家了,我今天要出门呢!”明黛略显惆怅的和他告别。
走前还不忘好言相劝,提醒陈愖:“你也少喝些酒吧!”
万一哪天喝多了酒,像她这样得罪魏钦就完蛋了。
不过她还有亲生父母留下的房子能遮风挡雨,陈愖却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要是被魏钦赶出去,可就无家可归了。
陈愖眼睛含笑,谢过她的好意:“我与他认识很多年了,不至于。”
明黛点了点头,有些羡慕他。
他是不用担心了,可她呢!
其实陈愖心里也没有底气,暗自琢磨,他近来应该没怎么得罪过魏钦,就算偶尔无意中做错事,也不至于到要把他赶出家门的地步。
不过陈愖决定还是少出现在魏钦面前。
“寄人篱下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明黛深有同感。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叹息。
*
明黛带着百宜上了街,先去挑了准备送给方三奶奶的礼物。
付完钱,又下意识地绕到卖荷包的铺子里。
“姐儿想要什么样的荷包,我给姐儿做就是了。”百宜针线活很好,做个精致漂亮的荷包不在话下,从前明黛贴身的小玩意儿都是她做的。
“我要送人呢。”
明黛虽然嘴硬,但心底却在发虚,行动也诚实,她想挑个荷包送给魏钦,当作自己的赔礼。
谁让她想不起来自己酒后究竟做了些什么。
明黛十分的郁闷。
魏钦一向没有特别的喜好,明黛也只能凭着感觉,选了一只自己看得顺眼的。
这日用完晚膳,明黛没有动身急着回去,她一边吃茶和阿福说着话,一边偷偷看魏钦。
屋里的人再迟钝也都看出了她的意图,更何况魏钦,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魏钦心里不痛快,这会儿也不想搭理她。
明黛苦恼,几次想开口前,但瞥见他淡漠森冷的眼神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等着魏钦终于用完膳,搁下碗筷走出正堂,她也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盅。
魏钦留意着身后,深吸一口气,脚步停了下来。
背后传来明显的脚步踉跄的动静,紧接着又是一阵小碎步。
魏钦没回头:“出来吧。”
明黛磨磨蹭蹭地从廊柱后面出来:“你发现我啦。”
魏钦无奈地转身,都不想告诉她,她遮遮掩掩的动作有多拙劣。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
他在等着她先开口。
明黛红唇微抿,面颊闪过羞赧,这还是她头一回给人道歉呢!
她清了清嗓子,从袖兜中拿出荷包,手指勾着系绳,将荷包举到他眼下晃了晃:“送给你的。”
回廊中静得出奇,魏钦颇为意外,没有想过她会做出这个举动。
冷淡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荷包上,这是一只青缎绣江山纹椭圆荷包,他指节微颤,不动声色地高挑几分剑眉,似乎在问她这是何意。
“你不喜欢吗?”明黛见他没有反应,有些挫败和失望。
这不仅是她觉得铺子里最好看的一只,还是最贵的呢!
她刚要把荷包收起来,就被他拿了去。
明黛眨了眨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垂眸看着荷包,虽然摸不准他的喜不喜欢这个荷包,但应该是不讨厌的。
明黛稍稍安心,伸出手,手指尖指着荷包:“我知道你不喜欢花儿鸟儿的,就特地挑了这个上面有山有水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对自己的眼光还是非常有自信的,想他作了那么多山水画,想必这是能入他眼的。
她期待地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叫人心软。
魏钦眸色幽深,面色稍霁,指腹轻蹭刺绣,“嗯”了一声。
虽然已经猜到她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抬眸看明黛,语气平淡地问她: “这是?”
明黛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脸蛋红扑扑的,她收了手,两只手无措的握在一起,眼神乱飘就是不看魏钦,轻咳一声:“就是那个……那个,你知道的!”
明黛都要跺脚了,觉得他有些坏,明明知道她在道歉。
魏钦难得看到她忸怩的情态,唇角微松,罢了,和她置什么气!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头冒出的无名火究竟是为何。
她又能知道什么。
他没有再追问,把玩着她送的荷包。
好似不经意地低声问道:“你自己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