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圆槐书院着起大火,明远清点完留院的学子,发现少了一个徐见懿。
才知道那日他身体不适,一直在斋舍里休息,明远匆忙赶往斋舍,那时候火已经了蔓延到斋舍,他没有犹豫,冲进火场找到困在里面的徐见懿,不料火势太大,他们快要出来前,屋顶房梁突然倒塌,他只来得及将徐见懿推出屋外,自己则被房梁砸倒,永远留在了里面。
听说事后徐见懿悲痛万分,主动回乡为明远守孝。
“周佑师兄给我来信,说他今日到了扬州。”
徐见懿和周佑一样,都是高邮县人士,两人都曾在高邮县学读书,是同窗旧友。
魏钦淡声道:“今年府试推迟到七月,他是该到扬州了。”
徐见懿在老家为明远守孝,因而错过了这三年的考学,身上未有功名。他直到一月初出了孝期才能正式参加科考,今年院试比往年推迟了三个月,他五月顺利通过县试,如今赶往扬州是准备参加七月的府试。
“你想见他?”魏钦抬眸看她。
明黛对徐见懿是很好奇。
她想看看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让明远丢了性命,又间接导致梅榆病逝。
从前甄明珠是一个字都不肯多提徐见懿,她也只打听到徐见懿一些简单的信息,知道他的年纪籍贯家世背景。
明黛猜想可能是甄明珠心里对徐见懿有隔阂,毕竟若没有他,明远现在肯定还活在世上,梅榆不会深受打击一病不起。
不过命运总是这样的让人捉摸不透,甄明珠没有了养父母,但老天爷又送了一对父母来弥补她。
明黛摇了摇头,真要见面,又能说什么呢?她犹豫着问道:“他是好人吗?”
魏钦只能告诉她:“他与同窗师友们关系不错。”
人心最不可测,而人又最会伪装,如何断定一个的人好坏。
人缘好,那品行应当还说得过去。
明黛撑着面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明远豁出性命救下的人是值得的。
其实明黛偶尔会想,若是明远没有救他,现在又会是怎么样的局面。
也许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并非甄家亲生的女儿。
而且……
明黛瞄了瞄魏钦: “我也不会认识你了。”
魏钦沉默了片刻,眼底神色不明,他声音低沉,说:“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
明黛眨眨眼睛:“那你是觉得我们有这个缘分会遇见吗?”
“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般了。”
“那可能会是在未来的某一天,那时候我或许已经嫁人了,有了孩子,我们街上相遇,也只是擦身而过。”明黛仔细想了想,也许是这样。
明黛幻想着见面的场景,觉得很有趣,看向魏钦,他也正好也在看她,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好似凝了一层冰霜,阴恻恻的,让她背脊泛起一股凉意,她笑盈盈的神采慢慢地僵在脸上。
她莫名觉得心虚,底气不足地说:“只是随便想想的一种可能嘛!”
魏钦眼帘低垂,压下一瞬间涌上的戾气,再抬眸恢复沉静,从容淡定的姿态依旧不变,黑黢黢的瞳仁盯着她,里头好似藏着会勾人的钩子,似笑非笑地开口:“你会嫁给谁?嘉因。”
明黛一愣,耳朵莫名的发烫:“你干嘛这么叫我?”
他说这两个字时的语气,和他往常说话很不一样。
“裴子京叫得,我不行?”魏钦突然发问让明黛呆住了。
她下意识地说:“这不一样。”
魏钦脸色沉了下来,悄然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不一样?
他胸膛起伏了一下,略显讽刺地笑了一声。
明黛终于察觉到了端倪,脑袋里“嗡”的一声,她眼睛瞪大,震惊地看着他:“你……,你……”
她甚至不敢说出心底的猜想。
魏钦见她终于反应过来,深邃阴郁的目光直视着她,不曾退缩,他好像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是。”
他的意思,彼此间心知肚明,明黛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承认了,他喜欢她!
明黛惊愕地看着他,神色懵然,心底激起波涛巨浪。
魏钦略向前倾身,锐利的眼神紧逼着她,语气却是十分的平静,故意说:“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明黛想起这段时日自己没心没肺的胡闹,一时间完全慌了心神,脑海里乱作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她想要解释,可是……
可是她要说什么呢。
她不说话,魏钦眸光一暗,喉咙滚了滚,下颚绷紧,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你只是觉得好玩。”
明黛不敢看她,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对不起。”
魏钦嘴角轻扯,也沉默了下来。
明黛坐在他对面,少女素白的小脸没有丝毫血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慌乱无助,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
魏钦硬着心肠,别开视线。
书房里安静得吓人,明黛张张嘴:“魏钦,我……”
她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魏钦打断。
他背过身,抬手:“不是中听的话,就别说。”
身后安静了一瞬,一阵椅子拖拉的声音响起,随后又传来轻悄悄的关门声。
书房内恢复了死寂。
这个时辰,园子里做事的工匠也都各自散了回家,整个府邸都格外的寂静。
许是明黛走得急,门未关好,被晚风吹开,但那道纤细的身影不会再回来。
魏钦巍然不动,不过了多久,他才转过僵硬的身体,望着半掩的隔扇门,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无情冷漠,好像他本来就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