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隍的手落在她的头上,道:“你也说了,他于你来说,亦师亦父,做父亲的,会怪自己的孩子吗?他与你师徒一场,莫不因前定,你们前世有缘,这辈子,他才会来这世间收你为徒,全了那缘分。缘起缘尽,皆是因果,不必执着这缘是多久。”
他眼神慈和,道:“人终将一死,他是死了,但他始终活在你的心中不是吗?死亡其实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忘了那个人。”
这话一落,他的神府就被什么重重一击,有块壁垒崩裂,有些画面跳了出来。
南城隍愣了一瞬。
画面一闪即逝,却被他抓到了。
他低头,手微微颤抖。
秦流西浑然不觉,闭着眼说道:“您说得对也不对,有时候,忘了也挺好的。我师父啊,和您一样,是个贪杯的,常偷我酿的酒喝,早知道他命不长,我就不拦,让他喝个够。那老头儿不知道,我其实为他酿了一坛百岁酒,准备他百岁时再开封的。”
她手腕一翻,一坛用泥封着的酒坛出现在眼前,道:“老头儿生前没口福,城隍老爷,您替他享了吧。”
南城隍的心裂了。
“这酒,等丫头你下次再来,你我共饮可好?”他压着酒坛。
秦流西抬头,看向他,良久才露出笑容来:“那感情好,等我打怪归来,我敬您。”
南城隍把一缕神力融入她的神府,轻声道:“心中有道,则道法无边,护道者,自有神庇佑。”
秦流西的神府暖洋洋的,她跪了下来,向他磕了九个响头:“弟子秦流西,谨遵师门教导,以诛邪正道为己任,济世救苦。”
弟子秦流西,拜别师父。
她拱手拜了一个郑重的道礼,转身,走出南城隍的视线。
南城隍的神识一直看着,直到她消失在虚空,才喃喃地骂了一声臭丫头。
有香客走进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刚才是他眼花吗,怎么像是看到城隍爷掉眼泪了?
……
从城隍庙离开,秦流西就利用自己留在滕昭脑海里的一点神识交代了几句,便去了颜氏祖坟。
在去捣成神大阵之前,她还得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风伯的坟,她得处理。
风伯为半神,他的尸骨虽然只是凡骨,但他有半神的神格,之前有信仰,愿力落在他身上,那一副凡骨,有愿力加持,可称神骨。
神骨,能凝魂,若毁之,亦能灭魂。
她要挖出来,以备焚骨。
而一旦她将那骨焚毁,魂灭,便是屠神。
神魂灭,哪还有什么神格,兕罗想要这神格,那是做梦。
这是她之前在遗址时,悟到的。
封修听了她的话,道:“焚骨屠神,兕罗已占据那神格,如果风伯还在,你焚之,这首先遭殃的,岂不是风伯?”
她屠风伯,就是弑神。
弑神,是要遭因果反噬的。
秦流西说道:“所以先挖了,看准时机再焚毁。”
封修凉凉地道:“你能想到的,老狗会想不到?”
兕罗拿捏住了神格,等于也拿到了护身符,神骨,他会放过?
“闭嘴!”秦流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到了颜氏祖坟,金吉气运依然旺盛。
“奇怪了,朝廷已经下令不让供奉水神,按理说,百姓也不敢和当官的作对。不供奉的话,这气运也不会旺到哪里去吧,怎么还会如此?”封修有些不解。
秦流西冷道:“你再细看风伯的坟。”
她拉着他,来到风伯的坟墓。
那坟,有丝丝缕缕的血红因果线,连着整个颜氏祖坟,因果线的生机气运,源源不断地落入坟内。
“他在抽取整个颜氏族人的生机来供养分。”秦流西沉着脸道:“再这么供养下去,颜氏怕是要灭族。”
封修瞳孔一缩:“这又是为何呀?”
秦流西:“塑神身。”
没有什么比骨肉至亲更能契合的呢,他抽取颜氏族人的生机血肉,为这副神骨重新塑身,以待渡劫飞升。
秦流西想及这点,不再犹豫,双手掐着术决,罡正的道意成剑,向那无形的因果线劈了下去,强势斩断那些因果线。
轰。
她直接轰开了那坟包,露出一具棺材来。
对不起了,说好一起打怪,我却要挖你的坟!
秦流西刚要起棺,一阵阴风卷来,感到了不算陌生的气息,她腾地看了过去。
忘川,不,无情,你是要拦我么?
第1238章 剩下的,我来!
阴风卷着一个黑影出现在秦流西他们面前,对面的人,浑身被一层黑气给笼罩在其中,哪怕她停在跟前,那黑气也是半点不散,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这黑影……”封修眉头皱起,上前一步,道:“上次在昆仑山的,是你。”
无情没有半点反应,藏在黑气里的眼,直勾勾地看着秦流西,那浑身涌动的黑气,像是丝线似的散开。
秦流西走上前,拉开封修,道:“别被那黑气沾上,有毒。”
那黑气都是恶煞之气,在最黑晦,最阴暗也最凶煞的地方炼成,为恶煞,似鬼如魅,沾之,能勾动人心底最恶最疯狂的怨念,迷人心智。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修炼的人,最终会被这恶煞之气同化,失去理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只为杀而杀。
而杀戮,是唯一能令她得到平静的方式。
不管对方是人是鬼,若所杀为鬼魅,其中怨鬼恶鬼甚至是煞鬼的鬼力,会全部涌向她为她所用,天下间所有最暗晦的气都被她吸纳,成为恶煞,若沾之,恶煞入经络,伤及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