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144)
谢宝因故意附耳小声道:“我帮帮郎君,郎君就饶过我。”
林业绥语调上扬,慢慢的哦了一声,像是得到什么意外之喜,好整以暇的带笑望着女子,似是在等她主动。
无从下手的谢宝因小声抗议了句:“郎君?”
林业绥一副为人师的君子模样,嗓子里压着克制不住的笑意:“我已经教过幼福好几次,幼福也应该会了。”
羞红了脸的谢宝因只好闭眼咬牙,按照前面几次的记忆来做。
在成功践行所学后,她终于顺利下了卧榻,回头对上男子的视线,揉着快断的手腕骨,小声埋怨了一句。
林业绥稳定好气息,慢慢找回迷失的神智,一双眼半睁,听清她说的“好酸”两个字后,轻笑煽诱道:“那下次我们换一换?”
女子还没有来得及咬钩,屋舍外面的侍女就来把他的鱼给惊了。
谢宝因听到进居室的脚步声,跽坐在没有凭几的坐席上,由侍女屈膝跪着,侍奉盥洗,然后去东壁穿好上襦、交窬裙与翘头履,去往屋舍北面用来议事的堂上。
林业绥躺了没多久,也起身去沐浴。
日入时分时,住在东边屋舍的郎君、娘子都来到西堂外面的庭院中用晚食,两位侧室夫人也被邀请而来,分席而食。
林氏家主与女君同坐在北面,几位郎君娘子与侧室夫人分别坐在东面与西面的坐席上,都身体笔直的跽坐着,各自面前的食案上也摆有菜肴,酒樽。
等用完食,已经是黄昏,明月出来,众人举起酒樽祭月拜月,然后开始行酒令。
到林却意的时候,她突然说出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花。”
林卫铆、林妙意、林卫罹和林卫隺几个人全部都憋起了笑来,只是顾及着礼数,以袖遮挡。
谢宝因蹙眉,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从前在谢家的祭月,眼里露出几分宠溺,又好笑的纠正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林却意学着再说了遍:“逃之夭夭,灼灼其花。”
林氏虽然是从南边北渡来到,但是将近两百年过去,口音早就已经变成北方的,只有林却意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时不时就会突然冒出南方的口音,有一些字绕不过那个弯来。
林卫隺忍不住的率先大笑起来,其余几人也终于是憋不住,跟着一起笑。
谢宝因看见林却意没有生气难过,还故意说好几遍,便没有开口,只是不知道十娘进学将近一年,有没有过父亲那关。
随后她突然扭头看向身侧男子,只见他虽然在行酒令,但是案下的手却来玩弄她的指腹、掌心。
他们也已经快成婚一年了。
长极巷里,谢晋渠发现父亲好像已经忘记,再想到阿姊在嫁去林氏前的设局,心里不愿意让她的心思枉费,所以主动提起要玩飞花令,并且故意拿去年的事来取笑十娘。
谢珍果愤愤不平。
祭月饮酒的谢贤被吸引过去,也突然记起去年的这时候,家中子弟欢乐一堂,昂求他这个父亲主持公道。
五娘也还在,这个女儿,他确实是有所亏欠。
从回忆中醒悟过来后,谢贤开怀笑着:“去年说过要考十娘的,十娘可准备好了。”
“父亲尽可考我。”谢珍果胸有成竹的点头,然后又自己灭掉自己的威风,“但是太难的,我还没有学会。”
几轮辞赋的考察,谢珍果都一一答出,就算遇到太难的,也十分坦然的说不会。
谢贤满意点头:“十娘也聪慧,不过一载,已经学会这么多,还能牢记不忘。”
范氏闻言,难得投去几分柔和的目光。
谢珍果坐下后,抬头看着月亮,不知道阿姊那里的月亮好不好看,然后迷迷糊糊的开口:“不知道有没有人云游过月宫。”
谢晋渠笑道:“月宫那么清冷,十娘想去?”
谢珍果没说想不想,大概是怕被六兄笑话,只说了句弯弯绕绕的话:“姮娥也不是自己愿意去的呀。”
谢晋渠刚要接话,七郎和九郎已经缠了过来,又开始欢乐起来。
阖家相聚的兰台宫,冷冷清清的东宫。
定昏时分,一道诏令下达东宫和宗.正寺,赐封太子夭折的次子为列侯,过继给五公主为嗣,同时也给安福公主选定了合葬人选为主婿,并且过继李氏的旁支子弟为嗣子,改主婿姓 ,承袭安福公主的爵位。
所有都以为东宫一定会抗命不遵。
毕竟当年哀献皇后刚离世,贤淑妃就想着要把当时才六岁的李乙带走养在膝下,李璋也痛惜这个孩子年幼丧母,点头同意,但是李乙不愿意,还直接把贤淑妃手上的一块肉给咬下来了,李璋只好作罢。
次年,贤淑妃就生下了李毓。
太子妃虽然也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经常得到宫侍和天子称赞,但是只有孩子是她永远都不能释怀的。
谁知道诏令下达后,夫妇二人都不言语。
太子面色无常的继续陪同天子用席。
太子妃已经闭宫望月,望了没多久,便转身回了起居的殿内。
等李乙赴宴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女子独坐在殿中,高髻梳起,穿红着绿,穹天满月都散着淡淡的光,斜洒入半开的窗牗中,照得她身影单薄,孤孤单单的,再也鲜活不起来。
羊家的几姊妹中,她序齿排行第一,性格却是性格最跳跃的那个,望着柳树便就想到西北大漠,望着莲池里的鱼就能想到海里的鲲。
他们初见还是在四大王邸,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那时候哀献皇后已经在弥留之际,她跟着母亲前来探望,他因为乳母不让自己去看母亲而在哭着,突然就有一个女童跑上来说是他表妹,然后笑着安慰他:“表哥,女为悦己者容,姑母只是不愿你看到她最难看的时候,你是她最爱的大郎,所以就不能叫你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