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怀姝(133)
她的一门心思都在徐彦珩身上,他的动机肯定不一般, 既然没有当面揭穿他们,就说明不是完全和盐政司一条心,没准还能问出什么情报呢?
宋谏之松开手里的人, 面色却冷的要结冰, 眼神幽幽:“很好。”
他声音不大, 却暗含着威压, 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撄宁再傻也意识到了,晋王殿下这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怎么了嘛?她又不会抢他的功劳, 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算了, 就当她撄小宁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她伸出两根指头揪了身边人的袖子:“那我不问了,你去问嘛。”
晋王殿下却不搭理她, 抬脚便往院里走,连背影都透着凌厉的煞气。
撄宁懒得同这阴晴不定的幼稚鬼计较,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只能颠儿颠儿的迈着两条小短腿跟上去,路过徐彦珩时还没完冲他使个眼色。
谁知这一幕正好落进了转弯的晋王殿下眼中,他在原地站定,血管里横冲直撞的暴戾压都压不住。
手刚握住腰间的刀柄,后背就跳上来一个人。
“你怎么又生气了?”撄宁四肢并用,壮着胆子勾住了眼前的脖子,腿也紧紧扒在他身上。
“我问也不行,你问也不行……”她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聪明,那你说想怎么办嘛?”
她的语气里除了委屈还有小小的不甘,听上去可怜极了,眼神却不着痕迹的下移,瞥过宋谏之腰侧的手,心里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
幸好幸好,幸好她反应快,不然照这活阎王杀人如切瓜的性子,只怕要出人命。
宋谏之捏住她的手腕,语气阴沉:“不知死活。”
明笙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是自家姑娘回来了。刚推开门,见到眼前这一幕,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从善如流的退回去关上了门,连带着把想看光景的李岁也摁了回去。
“你总得告诉我呀。”撄宁驴头不对马嘴的接了一句。
徐彦珩却没跟进来,只站在院门口,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去给你们誊写下来。那位在进京途中身亡的县令是我的同伴,我以性命担保自己绝无虚言。”
说完没等撄宁回应,便转身离开了。
他太了解这个邻家表妹了,在情感上向来迟钝,但若不是朝夕相处的亲密,断不会这般冒失。
只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他也没必要做碍眼的人。
那厢,撄宁刚松了口气,便听见晋王殿下冷声道:“人安全了,你还赖着我做什么?”
闻言,她麻利的从宋谏之背上爬了下来。
“我去看看今晚吃什么!”
话音刚落,她撇下了脸色还不怎么好看的晋王殿下,一溜儿烟的跑进了厨房。却没看明笙做到什么菜,而是隔着门板的缝隙,瞧着宋谏之回了正屋,换了身衣裳又出门,她才松了口气,拍拍小胸脯回屋去换衣裳。
她心有余悸的,开错了箱子也没意识到,直到看见一色儿的男子衣袍,刚要关上箱子,突然瞥见衣箱角落里摆着的书信。
因为她开箱的动作带起了阵风,吹开一角,这熟悉的狗爬字,好像是她的字迹…?
撄宁悄悄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轻手轻脚的将纸张取了出来。
上面横七竖八的写着什么,自愿一切以晋王的意愿为主,任人差遣绝不忤逆云云,落款赫然是她姜撄宁的大名,落款旁还不伦不类的画了只花猫儿。
撄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竟不知道自己何时签了这‘卖身契’。
肯定是中蛊的时候,宋谏之这黑心肝的!
她瞪圆了眼睛,想把‘卖身契’撕掉。正在此时,房门处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撄宁手上的动作一滞,脖子僵硬似冬日的冰雕,一寸寸的转过头,看见了门口的晋王殿下。
空气像悄然拉紧的弓弦。
说是迟那时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撄宁就手将自己的落款撕了下来揉作一团,眼神打量着周边,只恨没点个烛台。她担心来不及毁尸灭迹,干脆心一横,将那块拇指大小的纸片填进嘴里,一抻脖子咽了下去。
还好,晋王殿下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又轻又软,不然她撄小宁今日怕是要被噎死。
撄宁这般想着,只见门口的人不急不慢的走了进来,站到她眼前。
“你看过了?”宋谏之的声音里含着戏谑,脸色也从阴沉转成好整以暇。
撄宁不吭声,低着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奈何眼前是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她往后退,他就跟着往前走,直到她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
宋谏之没再说话,乌沉沉的眸子微敛,视线一寸寸打量过怀中人。
撄宁被他刀子似的目光锁住,面孔上细小的绒毛都立了起来
他白日穿的那件衣裳被她糟蹋了,如今换了一身赞白长袍,斜襟上绣着鹤海云红的图样。
宋谏之极少穿浅色,倒愈发显出他唇红齿白的脸,眼睛像反着光的黑曜石,再兼微压的眉,分明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戏弄的恶意,却叫人讨厌不起来。
西斜的日光透过窗槛投进屋里,留下满地散碎的金色,连带宋谏之侧脸都染上了暖调,有种盎然又危险的少年气。
撄宁忽然忘了心慌,呆呆的看着他。
宋谏之在外人面前,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桀骜不驯,敬他的人,有,怕他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