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瀚面色紧绷,眯了眯眼道:“想来是督主口灿莲花,我等也跟着沾光了。”
言罢,打帘入内。
三言两语,刀剑铿锵。
符柏楠垂眸收刀入鞘,回身往宫外走,半道上远远见到小竹子拎着拂尘和一包细长的东西向他疾奔而来,口中一连串的主父。
符柏楠停下等他走近,皱眉道:“何事。”
小竹子住脚,扶正宫帽,喘着气道:“主、主父,您的……鞭子……”
符柏楠一摸怀中,果不见腰间的钢鞭。
小竹子喘得像头牛:“主父晨起时忘……忘在衣架上,小的原想您不会这般,但今日事起匆忙,天又暗,小的不放心,就忙跑来跟您说一声。”
符柏楠连鞭带布收进袖中,片刻将布还给他,拍拍他肩膀,他将布放进怀里,跟符柏楠一同向宫外走。
“符肆呢。”
“肆公公还在哭丧呢。”小竹子擦擦汗,压着嗓子回答:“九哥和几个弟兄们把周围口舌都封了,雁回居那个小子收拾干净之后,肆公公就一直守在那哭,绝不能让人说出什么,主父放心。今日先换小的跟着您。”
言毙,见符柏楠将两匹马牵出来,他笑嘻嘻道:“主父不坐轿子吗?”
符柏楠看他一眼,道:“上马。”
他当即苦下脸:“主父,小的不是肆公公,不会骑马啊。”
符柏楠嘴角扭曲,哼笑一声道:“那你便跟在后面跑吧。”
双腿一夹,人便出去了。
待小竹子气喘吁吁地赶到,符柏楠已经表完哀思,从郑伯佘家宅邸中出来了。
从宫里到宫外,小竹子跑了一个早晨,跟在符柏楠身后,正阳下蔫儿得跟朵小白菜花似的。
符柏楠这回没再骑马,打从郑府出来后,便一路慢慢踱着去得东厂。同前世一般处理完秘密抓捕的驸马,晌午回到宫中时符肆已经回来了,手下人回报,雁回居的事了了。
火源乃是侍君郑雁睡前点起的熏香,香炉被宫中豢养的猫扒倒,掉在地毯上,点着窗帘,焚了一整间宫殿。
符柏楠甩去手上的水,擦着手道:“宫正司那边怎么说的。”
符肆道:“司公上奏,火事起因为昨夜值守的那名洒扫,我已照主父吩咐先一步去证实,昨夜火起前同他在一起。皇上已斥责了司公办事不严。”
“嗯。”符柏楠坐下端起茶杯,道:“刑部有奏本么。”
符肆摇头:“没有半点动静。”
符柏楠讥笑一声:“本就是个破碗,一震便碎,郑伯佘还平白搭进去个儿子。”喝了口茶,他抬头道:“可还有事?”
符肆低声道:“主父,明月居那里,事没成,郑孔不知什么原因起得极早,一早将父亲劝回去,守在雁回居废墟前哭丧,小九他们扑了个空。”
符柏楠沉吟半晌:“此事先延后罢。”
符肆点点头。
符柏楠道:“圣旨估计明日就下了,今日事毕,你去吧。”
符肆不答,停了一阵,符柏楠看他一眼。
符肆笑道:“主父下午有约?”
符柏楠抿起嘴角。
符肆耸耸肩:“您牵马回来,却没让人喂。”
“……”
符柏楠搁下茶碗,垂眸静了片刻,道:“去见个人。”
过午的瓦市热闹非凡。
一条大道两边,酒楼饭馆茶堂鳞次栉比,店中刺啦下锅的油烟声,行酒令的高声喧闹,暖热的黄酒倾倒入杯,喧嚣烟火,民以食为天。
转过向紧西街是清一色的烟花巷,倦梳妆的小姐小倌打着哈欠凑些铜板,一齐买上七八份餐饭送到楼里,多数倚窗梳妆,等待申时楼中开业。
街东头则是绸缎铺子,绣庄胭脂店面,穿插着书肆澡堂,用过午饭的老爷小姐们擦擦唇上的油脂,在道口兵分两路,各自寻欢。
大夏朝自建朝起四代女皇,女官满朝,先代的男尊女卑经过百载更迭,早让奴性与平和日子磨得七零八落。
自古来民从不求多,一箪饭一瓢饮,管你坐上是谁,管这天下姓夏姓唐。
符柏楠到了街口,在马上坐了半晌,忽而拨转马头又往回走。
符肆跟在他身后也往回去,结果没走多远,符柏楠却忽然下马,将缰绳递给符肆道:“你先回宫。”
语罢在原地望了瓦市片刻,又将他叫住,道:“算了,我同你一齐回去。”
符肆自入宫跟了他七八年,极少见符柏楠如此举棋不定,不禁目瞪口呆,小心道:“主父……不去了么?”
“……”
符柏楠不答,眉心紧蹙。
符肆不敢再问,二人在薄雪中一路跑马回宫。
符柏楠回到屋中,符肆在外头候着他,半盏茶后,符柏楠开门出来,褪下东厂的朝服宫帽,换了身玄青色的私服,月白腰封间盘着钢鞭,袍下滚着暗纹。
“……”
这身衣服相较沉暗内敛的官服明显骚包得多,符肆喉咙梗了梗,觉得自己大概是瞎了。
符柏楠面无表情,掸掸衣袖冲他道:“走吧。”
符肆刚要去马廊牵马,符柏楠对他摇了摇首,二人便一路走去了瓦市。
这一来一回得折腾耽搁了时间,待两人再回到瓦市,天已有些暗。冬日天短,过了饭点很快就黑沉沉地昏暗下来,多数店家掌上灯了。
符柏楠肃着脸,在昏黄天色和盏盏灯笼间一路穿行而过,快到白记饭馆时,他停在一家书肆前,指尖一划道:“你在此等我。”
“……属下遵命。”
符肆心中那份好奇像有上百只猫爪挠来挠去,可张了张嘴,只得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