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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139)

湿气还是氤氲进眼里。

他手边伴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酒瓶和数不清的烟蒂。

下巴上有浅青色的胡茬,眼下有深深的眼圈。

他在这里呆了不止一夜。

外头是磅礴大雨,里头是一方悲喜天地。

肖洱立在原地,一直看着聂铠的脸,直到声控灯悄然黯淡。

“聂铠。”

她唤他的名字。

灯光悠然亮起,他没有醒来。

如此重复,光影明灭。

肖洱就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钥匙,目色温柔宁静。不敢上前,不舍离去。

梵高给提奥的信里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

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我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聂铠。”

“凯旋的凯?”

“铠甲的铠。”

……

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名,薛之谦《方圆几里》。

☆、【道理谁都懂,爱透了还要嘴硬】

不知过了多久。

灯光再一次湮灭。

肖洱慢慢朝聂铠走过去,蹲下身子。

她的步伐极轻,靠着聂铠,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头一点一点靠近,然后——

倚在了他的胸口。

黑暗令人的感官敏锐,肖洱听见他安稳的心跳,闻到他身上复杂的气味,感知到他手心的温热。

雨一直下,肖洱闭上眼睛。

那就——一直下吧。

老旧的筒子楼,处处都有渗水的可能。冰冷的水滴自天花板上落下,滴落在聂铠的脸颊上。

他轻轻皱眉,想要抬手在脸上蹭蹭。

意外的,手没抬起来,似乎被什么挡住了。

他不舒服地抖了抖肩膀,慢慢张开眼睛。

一片黢黑。

有什么东西依偎在自己身边,小只的、带有毛发的……某种生物。

聂铠思绪迟钝,反应了片刻,想起来自己在三零一外面。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门上敲了敲。

灯亮了。

聂铠朝怀里看去。

肖洱睡得很香,恬然安静。

她很少能睡得这么沉,连聂铠的动静都没有将她弄醒。

聂铠神色难辨,垂目看了她许久。

才缓缓支起上半身,从她手里挖出三零一的钥匙。

然后,抱起肖洱,开门,进屋。

他摸到顶灯拉绳,打开灯了,一室暖黄柔柔晕开。

聂铠一怔,抱着肖洱的手不自觉微微收紧。

******

聂铠揉着太阳穴,在厨房烧热水的时候,肖洱自卧室清醒过来。

愣了愣神,她走出去。

走到餐桌边,看见聂铠的背影,肖洱就走不动了。

她说:“聂铠。”

那道背影一顿。

“你知道了?”肖洱说,“到这里来,是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聂铠说:“我跟陶婉分手了。”

肖洱心下一震:“为什么?”

“你难道不清楚么?”

“……”

“演唱会门票,是你卖给陶婉的。你还给她出主意,把我的喜好告诉她。”聂铠声音嘶哑,低声说,“你这么乐见我们在一起,怎么还偷摸着把孩子留下?你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我身边留不住任何人么。”

肖洱语气艰涩:“对不起。”

世事多变,她本打算瞒着所有人生下孩子。可谁知道现在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还害的聂铠与陶婉分手。

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办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

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擅作主张,伤害了聂铠和他身边的人。

他的语气不似从前般暴虐,可是肖洱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觉得聂铠的话锥心刺骨。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一日,就不可能真正令他快乐幸福。

这个道理,她终于了悟。

聂铠又问:“这一次,你又是怎么想的?留住这孩子,为了报复,为了赎罪,还是为了补偿?”

肖洱咬着唇,说:“孩子已经没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聂铠的拳头按在流理台上,手背上隐约有暴起的青筋。

“有没有意义,你说了不算。”

“我没打算留下孩子。”

良久,肖洱轻声说。

“你胡说!”聂铠猛地转身,眼圈微红,盯住她说,“九月二十号我们做了,你不可能到十月份还发现不了。可你到十二月份还没有……”

“最佳人流时间是受孕后的52天左右,也就是到十一月下旬。可是,那个时候即将到来的活动月各种事宜堆积在一起,我根本走不开。何况我那时候身子不显,也不会被发现……”肖洱思路清晰,说道,“所以我就打算在十二月底去把孩子打掉,这样元旦小长假还能休息。可谁知道会在联谊晚会后出了那场意外。”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别处,脸色青白。

她总结道:“没有那场意外,我也不会留下他。”

肖洱曾是校园最佳辩手,不是因为气势多么咄咄逼人。而是在辩论场上,不论面对什么样的突发状况,她都能迅速冷静下来,并且立刻逻辑清晰、滴水不漏地进行反击。

就好像,她早有此准备。

就好像,她真的早做了万全的打算,根本不打算留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