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生非》的拍摄进度比想象中要快,入冬以后,阿林自己说漏了嘴,这部电影已经接近杀青,他争取明年开春把成片剪出来。
她问阿林:“我觉得你还可以拍得更久一点,你是不是有点刻意赶进度?”
“那倒没有,所有的细节画面都已经在我脑子里了,你把它展现得很还原,这是效率快的原因之一。何况……”阿林道,“这部电影能拍摄,几乎都是因为你,我怎么着也得对你负责任,希望我们可以早点看到成功吧。”
正式杀青后,袁思做了一个决定,她请陈言安找了个知名的造型师,剪掉了自己的一头长发。
她头发天生颜色浅,带着点亚麻色的感觉,被煎成短碎发,清爽地垂落在前额和耳根,更凸显出她立体的五官轮廓。她有一对浓黑的眉眼,眨眼的时候,瞳孔就如星光,一明一灭。
三个月没有来往,易宅那边来了消息,袁想参加的围棋比赛进了少儿组的半决赛,请她去现场观看。
比赛是在袁想幼儿园的礼堂里举行的,袁思当天到了地方,刚要在观众席随便找位置坐下,一个西装革履的小绅士来接她:
“袁思姐姐,到前面来坐,我和爸爸都在那里等你。”一看,是易铭,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个头长得飞快。
袁思跟着他往前走,易哲坐在前排,看到她,点一点头。
“换发型了。”一眼注意到她的头发。
“嗯。”
他道:“很适合你。”
这倒是奇怪的很,易哲跟所有的男人一样,骨子里改不掉固执的直男审美,最喜欢女孩长发飘飘的样子,她这种比刺头稍微长一点点的短发,不见得有几个正常男人能接受得了。
可能是随口恭维的吧。
剪过头发以后无意中遇到过周嘉仪一次,像她这种中性打扮非常让同性着迷,果然周嘉仪激动得抱着她猛亲了一口:“怎么变得这么帅?我脸都红了。”
阿林看了她的发型,叹了口气,不予置评。
袁思看不懂围棋,整场比赛下来一直很无聊,但为了基本的教养,强行撑着看,直到轮到袁想上场,才稍微看得进去一点。
大屏幕把棋局清晰地投给观众看,袁想是白棋,由黑棋开场后,就一直处于弱势,被对方步步紧逼。袁思为她提着一口气,越看越紧张,索性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她小小声地问易铭:
“易铭,你围棋学得怎么样?”
“老师说我没有天赋,我现在没在学了,想想学得很好。”他老老实实回答。
她刚要安慰两句,场上的比赛忽然宣布结束,黑子心理崩溃,直接认输。就在她找易铭搭话的一分钟时间里,那个小丫头居然一下子扭转了棋局。袁思看着屏幕,刚刚处于弱势被压制的白子已经全部变成精心布置的陷阱,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
袁想这小小年纪。
袁思实在不记得了,这种天赋,上一世后来她是怎么说不学围棋就不学了的?
在后台见到了袁想,她也长高了一点,人看着也沉稳了一些,害羞地喊袁思:“姐。”
“很棒,下得太好了。”袁思把她搂进怀里,不吝夸奖。
“爸爸,袁思姐姐今天跟我们回家吃饭吗?”一旁的易铭急急地问易哲。
易哲把手放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那你邀请袁思姐姐。”
“袁思姐姐……”易铭拉她的手。
她看看易哲,他冲她笑笑:“还在生气吗?”
一旁的袁想不明就里:“生什么气呀?”
都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袁思揉了揉她的头,不说话,拉着她走在最前面。
一进易宅看到易家“老太君”,袁思才发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硬着头皮叫了声:“易伯母。”
看样子易哲显然也是措手不及,尴尬地叫了声:“妈妈,您怎么来了?”
易哲的母亲穿着身素色的旗袍,脖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头发是短短的波浪卷,一副典型贵太太的作派。
“袁小姐也在,正好一起吃饭吧。”
饭桌上就是得体有礼的寒暄与旁敲侧击的查户口。
“袁小姐是上海人呐?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家里靠我养,”袁思小心翼翼避开谈论家里的情况,“我现在在做演员,最近刚拍了部电影。”
“噢,什么时候上映?我们一定要去看的。”
“明年吧。”
“袁小姐一个人在北京挺不容易的,没事可以来长住。”
“我一个人挺好的,不能再多麻烦易先生了。”
“没什么麻烦的,”老太太道,“想想住在这边,总会想姐姐的,易哲对她就像女儿一样。袁小姐嘛,是易家的大恩人,有困难随时向我们开口。”
她说着话,握着茶盅轻轻地在桌上扣了两下,袁思看到面前有茶壶,顺手提起来,给她添了点水。
老太太瞅了一眼,张口喊:“小蒋!茶都凉了,换壶热的来。”
易哲看在眼里,不悦道:“妈——”
草草吃完饭,袁思匆忙告辞:“打扰了。”
“袁小姐不在这住几晚吗?”易老太太披了皮草,站在门口,却半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不了。”袁思把围巾裹上,往外走。
她没走多远,易哲开着车追了过来,跟着她按喇叭。
“不用送。”她边走边看着易哲。
易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送你,请你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袁思上了车,把刚裹上的围巾取下来,车里很温暖。
“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