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也有些诧异,但远远的,先同她抿唇笑了笑。
白知夏与她见礼,她也并没有太热络的样子,一切都刚刚好,既不叫人觉着负担,也不觉着遭她冷落。二人闲话两句,晋王妃便歉然道:
“我那时候,糊涂昏头了,对你……”
“娘娘爱子心切。”
晋王妃叹了口气:
“我只有晏儿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握住白知夏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他心里念着你,只盼你们和睦。”
白知夏想了想,垂眼道:
“会的。”
和睦还是能做到的。
晋王妃笑了笑:
“快去吧。”
白知夏见礼,韩墨便引着她继续前行。
能看得出主子搬来日子还浅,这里尚未打点的十分周到,然而便又要搬走了。白知夏想,这都是因为陆晏拒绝再守西疆的原因。
圣心难测。
或许皇上觉着这样不错,但在眼前这个档口,只怕是要生怒的。
到陆晏住处时,鹿鸣正关门从里头出来,见韩墨引着白知夏进来,诧异了一下,立刻便笑开了:
“奴才这就叫爷起来。”
“鹿鸣。”
鹿鸣才要回去,却被白知夏叫住了:
“不必惊扰你主子,我进去看看就好。”
鹿鸣顿时更高兴了,觉着白知夏这般心疼主子,却不知她是不知如何面对。
白知夏独自进了屋,这院子不大,屋舍也不多,陆晏在外稍间的矮榻上躺着,屋里药气浓郁,碳炉也烧的很旺。
他从前是不怕冷的,可如今但凡凉些便受不住,可见这身子,且要慢慢将养。
白知夏在矮榻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仿佛已经太久了,她都没有这样仔细的,安静的看过他。
他静静的睡着,大约是药的缘故,睡的很沉。
他清瘦了很多,从前精健的身子,瞧上去就很有精气神的样子,可如今却像是个无法自保的文弱之人,冷风吹上一吹,就会病倒。
她微微偏着头,出神的看着陆晏,看着看着,竟觉着眼眶发热,一股子酸涩充斥着心间,竟想掉泪。
本沉沉睡着的陆晏忽蹙了蹙眉,咳嗽了两声。白知夏立刻回神,转身往桌上倒了热水,等再回身的时候,就见陆晏已然睁开了眼,尚带着几分惺忪的望着她。
然后,他笑了笑。
瞧他眼神,怕是药效不小,还没全醒来。
他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白知夏将水杯凑在他唇边,他撑着身子,就着她手喝了两口,便又定定的盯着她看。白知夏等了会儿,见他不喝了,才回头将杯子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只是还没转回身子,身后便伸来一双手,将她抱住了。
白知夏僵住了。
陆晏将她整个环住,往怀里带。她只是微微抗拒了一下,便想起他身上的伤痕累累,终究是放弃了,被他带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一片滚烫,灼烧着她的背脊一般,让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可陆晏却将头埋在她颈间,良久也没动一动。
白知夏以为,他怕是别再睡着了吧,身子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试图去扶着他,还让他躺回去。谁知不过才动了动,他的双臂便揽的越发用力。
神思不清的他,倒是赌气任性的像个孩子。
比九年前她遇到的那个少年郎,还更要像是个孩子。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他抬头,却没松开手:
“为什么不来找我报仇。”
白知夏下意识的又攥紧了手,可才紧紧攥住,她的手便被他的手掌包裹住,紧紧的。
他的掌心也滚烫,带着病中的温度,烧灼着她,他手掌上的茧也磨着她的手,她蹙眉,眼睫发热。陆晏的语调中,带出浓浓的委屈:
“是我害了你,是我连累了白家。为什么不来找我报仇?我宁愿你报复我,折磨我,哪怕让我痛不欲生,也不想你离开我。”
他痛恨她的清醒。
白知夏轻轻抿起唇角,冷淡的很:
“我为什么要去纠缠一个,不喜欢我,还会连累我的人呢。”
他报复的,手臂收紧。白知夏吃痛,只哼了一声,他立刻便放松了。白知夏纵容他耍小脾气:
“难道不该么?我不该守好自己,避免一切会伤害自己的事情么?”
应该,每一个受过伤害后,还难能可贵保持清醒的人,都应该如此抉择。陆晏知道她做的没错,他沉默良久:
“我喜欢你。”
他将她攥紧的手慢慢掰开,便将手掌贴过去,与她手指交错,紧紧缠绕的握在一起:
“可惜,醒悟的太迟。曾经我以为,我与你还有大把的人生,我可以慢慢让你感受我的心意。可是,从头开始,我就是错的。白知夏,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的对待你。是我把你变成了和我一样,有心病的人。”
他声音柔软,还带着几许哽咽。白知夏久久无言,终是闭上眼睛,泪水便掉下来:
“何必呢?为什么不能自在的活着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到如今,让人放不下,又接受不了。”
“别放下我,求你,别放下……”
陆晏哀求。
“可是,可是我身不由己。”
白知夏心里的苦痛被挑起:
“陆晏,我亲眼看你受刑,那个时候,我心如刀绞。以为你死的那些日子,我沉痛不能自已,让我撑过来的,是顾宁带来的那句话。你让我看着,那些害你的人,一定不得好死。我一直不敢想你是不是还活着,因为若不是,我将难以承受再一次。得知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欣喜若狂。我心里……没放下你。可赐婚旨意下达的时候,与我而言,却像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