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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龙椅(重生)(170)

边境战事紧急,篡位大举所带来的引诱再多,他仍不敢作决定。

他踌躇道:“目下诺玛族与胡尼族二十万大军进犯,要是咱们贸然夺位,只怕边境军心不稳,带来深重灾难,届时国将不国……就算我真夺了位,恐怕要面临不可收拾的烂摊子……”

安王淡笑道:“就等霍家与异族斗个两败俱伤,无力匡扶阿琛,咱们再来个渔人得利。”

宋显扬心不在焉,随口应道:“甚好,伺机而动,方为良策。”

安王不满之情乍现:“哼,皇帝不能动,边境的霍浩倡也不能动,谢老儿、太后和长公主不涉政,没必要费力气,那……动动霍家两小子总行吧?”

“好!”宋显扬表示赞同,“当初霍二让我当众下不了台!这回又派人探听母妃的隐私,居心叵测!可他远在蓟关……”

“你放心,我已作了部署,静候佳音即可。”

风雪交加,二人密议了近半个时辰。

因怕引人注意,安王纵然不舍,也只得仓促道别。

宋显扬本欲下地行礼作别,安王制止道:“父子之间莫讲究虚礼,外头风大……被人瞅见也不好。”

“父子”二子使得宋显扬眼神微微一滞,他墨眸倾垂,悄声道:“积雪路滑,您回去路上小心。”

安王总算从对方口中听出些许关怀,眼底坚冰渐融。

他裹好浅灰色大氅,目送宋显扬的车驾往梅林方向行驶,既欢喜,又失落。

心心念念的儿子当上了父亲,他也由此荣升祖父。

可自始至终,宋显扬未唤过他一句“父王”或“爹爹”。

苦苦等了二十年,还要等多久?

安王呆立于大雪中,犹自记起他与赵慕槿初相遇的那年冬天,同样是银花珠树,寒梅独开,檀心香烈。

他年方十六,气宇轩昂,文武兼修,意气风发;她年仅十四,肤胜脂玉,玉颊檀唇,清浅一笑,一眼便是万年时光。

杳无人迹的雪地梅林,春雨连绵的山涧清溪,夏日炎炎的莲湖一角,秋来丹枫飘降的山野,他们以萧琴合韵,发乎情止乎礼,只等他东行归来,求圣上赐婚。

最美好的年华,最完美的一对璧人,莫过如此。

然而,两心暗许,她终归被兄长夺了去。

他宋博衍也曾是储君候选人,兄长能给的,他也能给!

为此,他恨上了恩师赵国公,恨他没拦下圣旨,确曾一度与之生了龃龉。

直至康佑元年,奔龙山行宫祈福之行,他再遇如被打入冷宫的赵慕槿,情怀激荡之际,终于彻底失控。

假如广池边上的那场缠绵缱绻,赵慕槿没怀上宋显扬,后来的种种,大概截然不同。

时也,命也,且看鹿死谁手。

安王眺望远山雪峰的眼眸越发冷峻,嗓音也如寒冰刺骨:“阿栩在皇帝身边数年,起不了半点作用,怕是该铲除了。”

他身后的黑衣男子恭敬应道:“是。”

“彦中,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谢王爷关心,对付一文弱小医官,绰绰有余!”

安王转念一想,复道:“罢了,杀鸡焉用牛刀?既然这小子一心向着皇帝,咱们便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找人透露口风,就说——

“有人下毒弑君。”

“遵命。”

安王回头看了一眼,眼光落在他作揖的左手上,虽带着皮手套,三个指头的位置则空荡荡的。

“不日便可替你报断指之仇,等着吧!”

“谢王爷。”狰狞面目漫过一抹感恩笑意,过后尽是阴辣狠戾之色。

…………

腊月大雪纷飞,宋鸣珂躲在温暖殿阁内,手脚怎么捂都觉冰冷,干脆起身到处走动。

从半掩殿门往外望,雪中庭院别有一番景致。

雪似玉屑碎珠,纷纷扬扬,尽盖万物生机。

台榭如纯银雕琢,亭阁似水晶灿烂,朱梁碧瓦、苍松翠柏,皆静静地隐没在厚雪之下。

宋鸣珂搓手跺脚,自言自语道:“说好这两日上山把‘晏晏’接回宫中,以在忌日祭奠先帝,雪不见颓势,路可不好走。”

余桐给她披上一件貂裘:“陛下,此处风大,您别站太久了。”

“北海郡这些天在忙活什么?”她允准宋显扬开春再离京,自是常常关注他的动向。

“回陛下,据说,北海郡王常去各山头走动,每次回府,车中均堆满梅枝、青竹、小松树等花材。”

宋鸣珂冷哼:“国难当头,他倒好雅兴!”

“想来,郡王妃常回饶府陪伴双亲兄嫂,而京城众宗亲也不大敢主动邀请他……北海郡王闲来摆弄花草,以消磨时日?”

“也对,由他去吧!”

她若连一点小小的兴趣也不给他这二哥留着,太不近人情。

京中已滴水成冰,北境各地想必更受煎熬,战士们境况可想而知。

宋鸣珂免不了担忧霍睿言。上一份奏报中提及,他已代替姐夫独领前军,奔走关外,锐不可当。

至于为何代替朱将军,奏报未明说。

当时,宋鸣珂无暇细究,忙着和枢密使、知枢密院事、殿前都指挥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等重臣讨论,委任何人为率臣。

今日静下心气,她突发奇想——虽说,她密旨上交代霍浩倡便宜行事,但再随心所欲,二表哥暂不具备统率前军的资格。莫非……表姐霍瑞庭出事了?以致于表姨父作此安排?

正自惶惑,殿外细碎踏雪声由远及近,轻如落羽。

宋鸣珂刚想说一句“元医官来得好早”,却见殿外那身影高大魁梧,绝非中等个子、稍显消瘦的元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