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笑了,各处习俗不同,岂可相提并论?”蔻析委婉答道。
宋鸣珂问及对方有关木族的饮茶之法,惊觉与中原地区的方式大不相同,恨不得拉着她当场演示,“你泡茶给朕喝好不好?朕也给你点一道茶。”
“这……”
秦澍眼看人家异族的郡主被她闹得娇羞不已,忍不住凑到她耳边提醒:“差不多得了,再整下去,您得把人家娶进宫喽!”
宋鸣珂目的只为岔开话题,见宴会进行得如火如荼,借口说要回宫更衣,让余人自便。
莲桢母女既松了口气,又大感忿然,目送皇帝大摇大摆离去,对望一眼,以五族语言低声商量。
…………
霍睿言仓促离宫,快马飞奔出城,跑了趟私宅。
听管事说,这几日的确有奇奇怪怪的人在附近徘徊,元礼兄妹则生怕有人硬闯,早早躲进密室。
霍睿言开启机关,寻到正在幽暗地下室做药丸的二人,一句废话也没讲,直接转达了木族长公主之言。
静翕逃离五族时还小,对于儿时的事记不大清楚,自始至终一脸茫然。
元礼再三确认来的是莲桢长公主,脸色愈加诡异。
“元医官,”霍睿言按捺不住,“你究竟是谁?”
为何五族劳师动众追捕他多年,这回更是让长公主出面?他盗取毒|药和方子一事,真有那么严重?还是他另外掌握了什么大秘密?
元礼没回答他所问,反问道:“今上有何打算?”
“当着外人面前,她半句话也没说,只让我与你商量。”
元礼惨然一笑:“事已至此,还有何可商量?你们要和五族建交,才有机会取得解药,于情于理,把我交出去便是,最坏的……大不了当场殒命。阿翕与当年的动乱无任何瓜葛,不必随我走这一趟。”
“哥哥!”静翕泫然欲泣,“你……你不能去!他们会杀了你!”
“阿翕,我们没别的选择。如牺牲我这无用之人,能保住你,救回……那一位,成全天家兄妹的幸福,绝对比我们下半辈子躲躲闪闪、亡命天涯要好得多!”
霍睿言于心不忍:“这是你的决定?”
元礼苦笑道:“此为最佳办法,损失最少。我的意思是……在供出我之前,你们必须谈妥条件,比方说,逼他们允准师父入境寻药,并能送他老人家安全回京……”
霍睿言注视仍作女子打扮的元礼,脑海闪现初相遇时,同样是严寒冬季。
那文秀少年比他年长一两岁,倚梅而立,抬手采摘梅花。
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即便穿着翰林医官院的苍色长袍,人如空山孤月清朗。
此后,他们互相怨怼过、争风吃醋过,保翠山行宫那回闹得不可开交,继而开启长达五年的合作。
期间,元礼偶有捉弄霍睿言,但彼此信赖、惺惺相惜,实则饱含从未袒露于人前的兄弟情意。
“当真……没别的办法?只能走这步?”
霍睿言确实不愿用元礼的性命来换取他本就触手可及的美满。
哪怕他们都明白,生长在中原的草药对宋显琛的毒无效。
元礼摇头:“从你头一次跟我说起,五族人要来时,我便猜到……有此下场。”
霍睿言暗自盘算,如何部署,遇到危难时如何解决,却听得元礼黯然道:“我走以后,阿翕……拜托你了。”
“哥哥!我随你一同回去!我不要独活!”静翕泪流满面,颤抖的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阿翕,听话,记住父亲说的,”元礼微微一笑,“我们身上流着木神选定的血,绝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命,除非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譬如情义,譬如信诺。我目下遇到了,可你不至于如此。因此,你必须替我活下去。”
静翕掩面而泣,泪水涟涟,最终没再抗争。
元礼站起身,以干净帕子拭去手上的药粉,转头望向霍睿言,眼神透着前所未见的从容平静。
“二公子,劳烦借一袭青衫,颜色……越浅越好。”
第一百一十章 ...
歌舞宴会设在绛萼殿,除了从梅林赏梅移步的宗亲和各族使臣,还新加入五品以上的大员和女眷们。
众人候立殿里殿外,恭敬等待太后凤驾,并朗声祝祷。
太后谢氏今年四十整寿,身穿金红锦绣裙袍,明丽与威严并重,受百官朝拜后,由宋鸣珂与宋显琛亲自搀扶落座。
赵太妃衣裳素雅而不失端方,领着寥寥无几人的太嫔,对太后说了一番无甚新意的贺寿词,施施然到一旁静观宴乐表演。
因是太后寿宴,歌舞以庄重、祥和的气氛为主;宫人们奉上各式茶点、干果、雕花蜜饯等,件件精致得令人不忍心入口。
宋鸣珂假意欣赏姬人舞姿、享用美点,实则不断留心安王、赵太妃的反应。
二人相距甚远,赵太妃容色沉静,只浅浅抿了几口茶水;安王偶尔与身边的安王妃交谈,又不时瞪视哈欠连连的儿子。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分,赵太妃起身,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太后恭敬拜别。
太后多年来视她为眼中钉、心中刺,在这盛大生辰宴会上,眼不见为净,爽快放她离开,又和下首的“长公主”、太嫔闲谈。
细察安王对此无动于衷,与旁人反应一致,只好奇扫了一眼,未作过多关注,宋鸣珂的心不辨悲喜。
难道……她猜错了?
倘若二人真有勾连,说不准事先商量过?
霍睿言迟迟未归,她无法借助二表哥的敏锐观察力,只得咀嚼着不知味的点心,忐忑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