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半, 然而北京此时依然喧嚣,路上行人并不算少,沿街还来了白天不曾见到的烧烤摊,热热闹闹地围了些人,摊主麻利地撒调料、给烤串翻面,炊烟袅袅,白烟给寒冬深夜添上几分暖意,烟熏味飘得很远。
林慕被呛得咳了几声,却也觉得香,暗想要不要去试一试,但她瞄了眼摊主旁边的顾客,猜想轮到自己起码得半个小时,于是作罢,继续随处溜达。
不知不觉,林慕已走到林深住处附近。
“林太太,这么晚才下班哪?”门口的保安已经熟悉她,亲切地和她打招呼。
她笑着点点头,鬼使神差往里走,待来到门口才回过神,站在那儿万分纠结。
来这里干什么,和他道晚安?
林慕自嘲地摇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里赶走。
她靠在墙边,怔怔地注视房门,她有密码,然而却不敢进去,可她想见他。
伴随失而复得喜悦的是无尽的惶恐和空虚,怕这一切不是真实,总要再三确认,心里才踏实。
她心里不踏实。
让她踏实的人在这扇门后。
林慕深吸一口气,按下密码,进门。
轻手轻脚合上门,她悄声悄气换了鞋,踩着绵软拖鞋进屋,屋内一片漆黑,已是深夜,万家灯火皆熄的时间。
她径直上了二楼,走到林深房门口,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她随即旋开门进去,屋内灯都没开,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床上,漆黑的被面平平整整,冷冷清清似久无人居。
当即心下一慌,林慕就要转身去其它房间寻找时——
“你怎么来了?”
身后响起在心头萦绕许久的熟悉男声。
她惊喜得回身,见林深挑眉懒懒地倚着门框,身上松松垮垮裹了件浴袍,发梢偶有水滴落,浴袍也有晕开的水迹。
转过身后,脸上惊喜的笑容略微僵硬,她有点紧张地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要说自己患得患失,需要时时刻刻见到他才安心?
她在心里默默把这个回答打了个叉。
“说话啊。”林深直起身,朝她走近。
林慕纠结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小小声地讲:“我想你了。”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脚,半分都不敢抬。
声音轻若蚊蝇,在这寂静深夜仍然被他听见了。
林深长长地“喔”一声,嘴角一牵,慢悠悠走近,戏谑道:“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这话,倒是觉得很新奇。”
她咬了咬唇,心里也是百般纠结,听了这话反而抬眼对上他的眼睛,强行按捺住羞涩和慌乱,故作镇定:“不行吗?”
“行,当然行。”他没压住嘴角的上扬,咧嘴笑了出来,牵上她的手走去一旁沙发坐下,“只是没料到你会来找我。”
林慕垂着眼看膝盖,紧张得呼吸都不均匀了。
要怎么告诉他,盘绕在心头挥不去的惶恐,担心他平安归来是虚幻的惶恐。
这话她说不出口。
“说话啊,你不说我就当……”林深见她垂着头不吭声,轻声说了这句,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笑着凑近她耳朵低语了一句。
林慕瞬间脸红,又羞又恼地推开他:“……你!”看他挑眉张口欲言,她的态度立马软下来,“好,我说。”
她呼了口气,撩了下耳边的碎发,眼神心虚地飘向别处,声音更是心虚地微微发颤:“其实……只是,有点不安。”
“不安?”林深本来逗着她玩,闻言错愕地重复一次,“不安什么?”
她仍低着头,音调很平,声音很轻。
“你安好坐在我身边,我很不安,不安只是梦。”
“你现在和我说话,我也不安,不安只是幻听。”
“甚至……”她重新抬眼侧头朝他看过去,抿了下唇,“怕你的气息也只是我的幻觉。”
她的神情略显严肃,他却笑了。
林深拉过她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搭在她头上:“别怕。”寻到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热度传过去,“是真的。”
她的脸上微蹙的眉心看得他又笑了,忍不住逗她:“要不然,掐你一下?”
她这次终于跟着笑了:“讨厌。”
一如既往,他独特的低哑嗓音对她有着奇异的安抚作用。
林慕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偎进他肩膀,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月色如湖水般涌进来,流淌在空气中,将依偎的两人温柔覆没,一如五年前不知名的湖畔,时间再次失了意义。
静默,又美好。
……
林慕清晨醒来,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垂眼一看,被子是米色的,再瞄了眼房间,是她曾住过的隔壁。
她仰起头望了眼头顶依然沉沉睡着的林深,小心搬开覆在肩头的大掌,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准备去洗澡,出了浴室,却撞上门口立着的他。
她拉紧了浴袍:“你……”
林深看她立时红透的脸,心下了然,偷乐,口吻依然故作不满:“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她脸更红了,别过脸:“说什么呢……”
他本来也没想那些,这会儿看她脸红了,心里满足更甚,捧起她的脸吻上去,半晌才放开,额头抵上她的,低柔一声叹息:“林慕,我很开心。”
林慕怔怔地看他含笑眉眼,踮脚仰头亲了亲他:“林深,我也是。”
他笑了,拉过她抱着。两人立在房间里静静拥抱许久,明媚日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细细的光束,将安静拥抱的两人温柔地拢住,像舞台谢幕时的追光灯一般,略微昏暗的房内只有他们无声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