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徒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还是得生火,不然两个人都会生病,他捡了几根树枝,把地上的植被连根铲起一部分,腾出块空地,架起火堆,拿出打火机用树叶引了火。
树枝有些潮,火点起来花了些时间,钟弥被浓烟呛得直咳嗽,蹲过来帮忙,两个人稀里糊涂地把火堆鼓捣燃了。
篝火映红了他们的脸,不用看,钟弥也知道自己是黑红黑红,而看看温徒,他苍白的皮肤下像浮起了一层胭脂,是那么好看。
温徒握住她的手,放到脸颊旁,吻了一下手背。
“这丛林里有豹子呢。”钟弥跟他说。
“要是来了,让它先吃我,你躲到树上去。”温徒笑着安慰她,“会爬树吗?”
“我不会。”
“那就麻烦了,不过你别担心,它不会吃你。”
“为什么?”
“因为,”温徒让她背靠在自己怀里,双手圈住她的腰,“你身上又没什么肉,还没心没肺,肚子里都是空的。”
“……”钟弥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变相损自己。
这时,天上的雨已经停住,他轻声哄着她:“睡吧,等天亮了我们就出去。”
天亮了就没事了吗?
钟弥没有信心,她也是因为不抱什么希望,才会情难自控,跟温徒说出了心里的话。她躺在温徒怀里,眼皮越来越沉。
睡得迷迷蒙蒙,一道光线映入眼帘,仿佛也有条线,提住她的神经,让她醒过来。钟弥慢慢睁眼,让大脑清醒一会儿,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堆叶子上。
指甲盖大的蚂蚁从她面前爬过。
她坐起身,面前的火堆熄了,留下一堆黑白相间的焦炭,温徒却没了踪影。
“温徒——”她喊了一声,发现嗓子是哑的,昨晚还是受了凉。
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忍着疼大声喊:“温徒——”
丛林里人的声音传不远,喊出去,就像是一根针落入了海底。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徒?”钟弥转身,往后退了两步。
火堆没引来美洲豹,而在火熄灭后,一条长长的森蚺游过草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嘴里吞吐着尖尖的信子。
它比钟弥快得多,在植被上游走如飞,她还没跑几步,就被追上,在冰凉的鳞片裹住她之际,她惊恐地大叫。
是梦。
钟弥在一阵高空坠落的感觉中醒过来,看着地上爬过的蚂蚁,心有余悸。
然而,醒过来后,温徒不在,她迷茫地四处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没有喊,听到身后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拔腿就想跑。
“钟弥!”温徒叫住她。
钟弥跑出好远才停下,回过头,看到他手里捧着一堆野果,出现在树后。
温徒把野果放在叶子上,眼见着她魂不守舍地折回来:“跑什么?”
“我以为有野兽。”钟弥心想,刚才那个梦真实感太强烈了。
温徒听完轻声笑:“别怕,有我呢。”
野果很涩,她饿得胃酸,反而吃不下,听温徒哄说补充点水份,才勉强吃了一个。温徒把剩下的果子用树叶包起来,牵着她继续往南走。
方向是对的,怎么说也能走回旅店了,只是时间问题。
钟弥走得腿发软,不禁看看温徒,不知道他怎么样,昨晚没睡觉,能不能熬得住,他发现后就回过头:“看什么?”
“你长胡子了。”她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刮了一圈,粗硬的青茬,硌得指头一阵痒痒。
没见过温徒这么狼狈的样子,她发笑。不过硬要说,他还挺适合留点胡子,那让他有了一种耐人寻味的年龄感。
温徒不会让她白笑,抓过去脸贴脸蹭了又蹭,蹭得她连连求饶。
她正喊着“救命”,就发现温徒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放过了她,往她身后的方向看过去。
“怎么了?”
“跟着我。”温徒牵着她,往那边走,走到一半,把地上的一根断枝捡起来,继续走向那边。
他们在一棵树前停下,那棵树的构造很奇特,树枝是三角形的,温徒拿着刚捡的木棍,用力地敲打了一下。
“嗡——”低沉的声音响起,钟弥下意识捂住了耳朵,那声音很浑厚,不能说震耳欲聋,但那一下,像敲打在心脏上了似的。
“这声音可以传很远,附近的居民能听得懂是求救信号。”温徒告诉她,接着又敲了几下。
钟弥意外之余,也去捡树枝敲,她头一次这么迫切地希望活着。
一小时后,钟弥坐上独木舟,扶着温徒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膝盖上,仰面躺好。
河面上很安静,只有船夫划桨的水声。头顶上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没有一朵白云,钟弥用手蒙住了温徒的眼睛,让他好好睡。
她跟着他回了树屋酒店,两个人身上乱糟糟的,先叫了客房服务。之前被居民带回部落,吃了点木瓜完全不抵饿,钟弥点了一大锅黑豆餐,满满的猪肉和豆子炖得特别香,她连吃了三碗米饭才停下。
钟弥发现自己吃得好像比温徒吃得多,不好意思地问他:“你吃饱了没?”
温徒点点头,放下空碗:“你要是没饱,就再叫一份。”
“我又不是猪,已经撑了。”
温徒没听她的,打了个电话,又让人送个果盘上来。
“想吃就再吃点,我去洗个澡。”他解了衬衣的衣扣,往浴室里走。
丛林好像无法在温徒身上留下痕迹,当他再出来后,又变回那个衣冠楚楚的温先生了。明明已经来了亚马逊湾好几天,他连一点晒黑的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