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妈,我就给你一个人做过。”
这话倒不是故意说来哄她听的。
当医生,总忙得很。
不论是当年在H市的医院,还是之后辗转在战地上。
什么都是凑合,除了对她,有的是耐心。
逢宿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感觉难为情。
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这样子的。
突然对面人弯下了身子,吓得逢宿脚往后一缩,确实被人捉住了脚。
“别动。”
下面传来江念远的声音。
原来是自己帆布鞋的鞋带散了。
“鞋带散了也不注意,摔倒怎么办?我看你蠢得很,也不知道你们报社怎么让你来这儿。”
嘴上虽然抱怨着,手上捣鼓的动作却是一丝不苟。
估计是第一次给人系鞋带,手法也不会了,还特意动了动身子,特意和逢宿一个方向,才找对感觉。
逢宿看着自己脚边蹲着的一团,原本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儿,现在就低着头,两人身高掉了个儿。神情虔诚,不觉一丝难为情,好像为她做这些事情再自然不过。
他一认真,嘴就抿成了一条直线,逢宿见他这样好多次了,却意外地让人耳红心跳,给心脏上砰砰地两击。
逢宿眼眶有些湿了,心里就被这团蜷缩着的身影给堆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江念远系好后,就站起来,挺直身子,直直地望进逢宿的眸子里去。
伟岸的他又回到了逢宿小小的视线里。
他看着自己的成果,其实说来扭扭歪歪的,不忍直视,肯定没有小姑娘自己系得好。
“都是给自己系鞋带,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系,丑得都不像哥的作风。”
逢宿也做了个低头的动作,在江念远眼里,好似她在格外认真地检验他的成果。
“没有啊,挺好的,我很喜欢。”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底都被泪水给占领了,看世界都模模糊糊,谁知道他系成什么样了。
可再说,即使看清楚了这个丑样子,她也会怦然心动。
所以,看清亦或看不清,于他俩,本质上并无多大区别。
江念远轻拍了一下逢宿的脑袋,手落到上面的时候,顺便揉了几个来回。
声音带着嗤笑,却是被这话给取悦到,笑意明显,说:“没出息的小东西,可真容易满足。”
我看,好养得很。
这边逢宿低着头没吭声,她害怕她一出声就暴露了她的情绪。
徒增笑话,授人把柄。
“以后哥多练练,这事上手快得很。”
这边江念远还没等来逢宿的回答,就听见汽车的喇叭声。
果然,洛班到了。
那人降下车窗,冲着江念远喊,“上车。”
江念远笑,带着逢宿过去,拉开后车门,示意逢宿坐进去。
逢宿进去后,江念远也跟着往后座钻。
洛班扭过头来看看,给江念远递了根烟,噗嗤一声笑了。
“我妈说,那天接回来的有你小女朋友,我还不信,这下是没跑了。”
江念远伸手接过烟,手指捻了几捻,看见逢宿撇了他烟一眼的动作,终是朝着洛班伸着火儿往前递的胳膊,摆了摆手,直接把烟别在耳朵上了。
洛班看见这两人间的互动,脸上揶揄更明显了,对着逢宿说,“小嫂子,我哥怪会疼人来着,您就等着享福吧。”
这一声小嫂子喊得逢宿脸一下就红了,粉红还直直地往耳朵上传,不多时整张脸都染上了羞。
要不是车里其他两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她都想摸一摸自己的脸,看看热度有多惊人了。
羞倒是羞,不过这点脸皮还是要有的,随即脆生生地张口,嗔了江念远一眼,然后对洛班说,“哎!我等着呢~”
车里的气氛瞬间活了起来。
江念远看见逢宿这表现,嘴角向上勾了起来,旁人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内心多愉悦。
洛班看看逢宿,视线再转回到江念远身上,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现在的江念远才有了人样。
别看他俩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是真心拿他当兄弟的。可是在逢宿没来之前,他总感觉江念远身上少了股人情味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流露出这么多的情绪。
在此之前,他总觉得他的眉头无时无刻不在皱着,整个人活得拧巴得很,像是心里天天揣着一满怀的心事。
他都替他觉得累。
可现在,这男人虽然仍是一块钢铁,但内里已然藏了满腔柔情了。有原则,有底线,内心良善而又怀有悲悯。
洛班扭头回去准备开车前,趁着发车的空档儿,说了句话。
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实打实地落在了这车里每个人的心上。
他说,“你现在这样,很好。”
虽然洛班没有看他,但江念远却是听懂了这话是对他说的。
可不是吗?现在这样,很好了。
可这样又是哪样?
无外乎三样事,有她,有友,无战事。
之前刚来的那晚上,逢宿就听江念远说洛班家离医院很近。
确实很近,开车也不过十分钟时间,逢宿心里计算了下如果走路的话,估计得走个三四十分钟。
洛班停好车后,他们三个一起走进的院子。
洛班他们家是独立的两层小庭院,逢宿见周围其他户好像也都是类似风格的。
庭院后面都带个大大的空院子,今天聚餐就是在这里。
院子里有花有草,看得出主人一家应该很有生活情趣,打理得很好。
虽然花草都是花市上最常见的种类,但因为摆放和修理,能见得出其间的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