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寻再回过头去看周可可,她脸上没一块不是红的地方。
“我还是走吧。”女孩局促不安地一猫腰,就要溜走。
“等等。”他一把拉住,把人带了进来,紧接着把门关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由不得周可可挣扎。
她后背挨到了坚硬的墙面,人懵懂地扭过头,看着他撑在墙壁上的手,一阵失措。
“没关系,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易寻俯着身,就差与她头碰头,声音低低地安抚她。
当他们的目光彼此对上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认真,最后又说了一句:“别走。”
周可可眨着眼睛,慢慢平静了下来,把脑袋再次点了点。
易寻出了办公室,把她一个人留在里面。
周可可自然没什么心思看书,沙发前的茶几上摊着一摞杂志,她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就放了回去。
这办公室里的沙发坐起来要比家里的软上许多,人坐上去,就整个陷在了里面,别提有多舒服。
她的手在那上好的小牛皮革上又是拍,又是摸,猜想易寻没回家的夜晚,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上面度过的。
想着想着,她倒是感觉有一些困。
午后的倦意从来是比午夜更浓。
周可可不知不觉地在大大的沙发里蜷成了小小的一团,日间的光线未免刺眼,迷迷糊糊中,她手一伸,拿起本杂志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从会议室里回来的易寻,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微微困惑了一会儿后,带上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她脸上的书拿开。
那铜版纸装订的书册有一定的重量,在她脸上压了一点时间,留下滑稽的痕迹,他默默看着,不觉会心一笑。
“等等……”从周可可嘴里吐出几个字的时候,易寻还以为自己把她弄醒了,弯下腰凝神听,才发现她在做梦。
“结,结,结。”只是她嘟囔不清,让人无从解析她梦到了什么,他本打算让她继续睡,是这个睡出一头薄汗的女孩自己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易寻?”
“醒了。”他再度弯下腰去,俯在她的面前。
周可可呆呆地望了他一阵,忽然推开他,从沙发上蹦起来就跑。
“可可?”不是易寻叫了她一声,她都已经跑出了门外。
易寻人站在沙发前,神色尽量平和地注视着她莫名的举动,似乎怕吓着了她:“你去哪儿?”
“我……我……”周可可被问住,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她想了起来。
这不是在家里,这样冒冒失失跑出去,是翻不到结婚证的。
并且,也不是非得翻出它来,才能证明刚才的梦境。
因为,梦里结了婚的男人,现在就在她的身边。
“做噩梦了吗?”易寻走到了她的面前,用指节抹去了她额头上细小的汗珠。
周可可摇了摇头。
她握住了他的手腕,还捏了几下,好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与易寻结婚时的场景,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历历在目。
每次醒来,她的感觉都是这样的不真实,总要找一个有力的证明来确认,它是确实发生了。
“没什么,”最终,周可可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想爸爸了。”
那天,周可可本来是为了周光耀的事,去找他曾经的生意伙伴的。
“希望您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理解您有一定的难处……”她那时穷途末路,不抱希望地在那位老总面前低声下气地哀求,眼光一飘忽,看见了坐在远处的男人,心脏被浓浓的熟悉感戳中。
即使隔了漫长的年月,周可可还是能一眼认出易寻来。
他已不是昔日小镇上的那个青葱少年,他衣着光鲜,气质出尘,离得那么远,依然能让周可可当即自惭形秽。
好在,认识他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变了样,他多半认不出自己。她定了定神后,继续请求父亲昔日的朋友,出席一个月后的庭审,为被告作有利证明。
“实在抱歉,恕我无能为力。”对方最后还是要拒绝请求,周可可并无多言,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就要默默离开。
“周可可。”这时,易寻在身后叫住了她。
所有的事,都是在这一刻,有了转机。
周可可回想起这些事的功夫,易寻牵住了她的手:“走吧。”
“你不用工作了吗?”下午才过了不到一半,她眼见他把办公室里的日光灯一一关上,回头看了又看。
跟着他下楼上车没一会儿,又发现车行的方向与家截然相反,朝着城郊越来越远。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好奇地问。
司机刚想回答,易寻在他椅背上略略一敲,制止了他的话头,转过来对着周可可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周可可并没有疑惑太久。
当车穿行过一个收费站的时候,她发现了,这多半是前往马场的方向。
“咦?”猜到了目的地的周可可怔了怔。
那所马场就是当初他们相遇的地方。
出了父亲的事后,周可可早就没了闲心去那样的场所玩乐,那次如果不是为了找周光耀的朋友,她不会踏上那片汪洋般无边的碧绿草地。
整个马场里的所有人都穿着定制的骑马服,只有她一个人背带裤,帆布鞋,素净的脸上浮着几颗小雀斑。
“你……记得我。”被易寻认出的周可可,觉得这一辈子最窘迫的时刻,不过如此吧。
易寻点头:“当然记得。”
他风度翩翩地邀请她坐下,喝一杯咖啡,他所在的位置是那一层最好的观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