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当太后这些年(148)+番外

杨信低估了她对李益之死的伤痛了。他知道她会悲伤,然而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悲伤。她痛苦的神情,仿佛已经跟这世间隔离了。她涕泪横出:“皇上……皇上!”

她想起那个人,想起他的好,她那样爱他,他也那样爱她,她无法接受他惨死这个现实。

他那样好,笑容温柔,那样光彩照人,芝兰玉树,世间最美好的人,却死在残忍的屠刀之下,被凌虐屠戮,死的畜生一样,猪狗不如。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她仅有的一份不掺任何杂质,独独纯粹干净的爱情。她不怕失去爱情,宁愿忍受毫无希望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虐待他……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活着……

拓拔泓啊拓拔泓。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可以忍辱偷生,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痛苦,忍下去。忍下去就能活着,可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他的掌控下做一个木偶,随他的喜怒。用自己厌恶的方式取悦他,苟且偷生。她看不到一点活着的价值和意义了。

从今往后,她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她还不如死了,死了到地下,去见故人。

她忽然站起来,疾走数步,朝着那殿中的廊柱一头撞了上去。随着宦官惊恐的齐呼,众人大叫道:“娘娘!”七手八脚冲上去拦,哪里拦得住,只见她额头撞在柱子上,顿时头破血流。

她一次没能撞死,脸颊惨白,两眼发直,再次又站了起来,又一次将头往柱子上撞去。她头脸全被血打湿了,杨信冲上去抱住她:“娘娘,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太子着想,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您不爱惜自己,连太子也不要了吗?”

那宦官见她要寻死,匆匆把拓拔宏抱了来,希望她看了小孩子,能够燃起生念。

三岁的拓拔宏什么都不懂,打扮的花团锦簇的过来,见她撞的满脸血,像个疯子似的,早已经吓的哇哇大哭,隔了老远,伤心地流泪,大声哭叫:“妈妈!妈妈!”

杨信转头大怒道:“把太子带来做什么?带出去!快去找御医来!”

那小宦官又要把拓拔宏带走。拓拔宏不听,扑过来,扑在冯凭怀里,摇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妈妈,妈妈。”

她不为所动,轻轻甩开了孩子幼小而柔嫩的手。她的心已经铸成了一块铁石,无论怎样的柔软都感化不了了。

“他不是我的孩子……”

她满脸是血,表情却仍是坚定,目光直愣愣地。她仰面朝天,躺在杨信臂弯中,手紧紧攥着他衣袖:“他是贱人生的……”

她喃喃道:“都是贱人的种……养了……将来也是白眼狼……不要就不要了……”

杨信险些也泪下了。

拓拔宏听不懂她的话,只是将软软的身子偎到她怀里,胖乎乎的双手抱着她的脖子,大哭道:“妈妈,妈妈。”

宦官连忙将他抱开,他不肯走,踢蹬着大声哭。

杨信抹了把泪,手按着她不停流血的额头,连忙改口道:“都是臣的错!臣方才骗了娘娘,李大人他没有死!臣刚才是故意哄骗娘娘,胡说八道的!”

她眼珠子微微转了一转,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声音低弱道:“真的?”

杨信道:“真的!李大人没死,刑场上死的那个人不是他,是我找的个替死鬼。他其实没死,他活着,只是假装死了!”

她微微有些动摇:“真的?”

过了半晌,她失望道:“你骗我,你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杨信潸然泪下,道:“不是我,是皇上,我没这么大的能耐,皇上有,是皇上让人做的。”

她眼睛里有升起了一丝光:“真的?”

杨信连忙道:“真的。千真万确,臣绝对不敢欺瞒娘娘。”

她像个孩子似的,咧了嘴,骤然大哭道:“我要见皇上……我要亲自问他……”

杨信道:“娘娘将养好身体,臣这就带娘娘去见皇上。”

她两眼湿润,哭的失了声。

杨信见她总算是不闹了,连忙将她抱到榻上,让御医给她治伤。她额头破了个大洞,人已经晕了过去,但是两个眼睛仍然睁着,一点眼青像摇散了的鸡蛋黄似的。

她头发被血粘结在一起,也不敢上水去洗,怕感染,只能额头脸颊,发际擦了擦,用药敷了伤口,用纱布给包扎起来。

御医说她脑部受了震荡,所以眼睛一直不闭,其实她已经晕过去了。

索幸没有生命危险。

拓拔宏小小的千娇万宠,头一次受到这种惊吓,他小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不安。他站在冯凭榻首,拉着她放在床畔的手,一直低声啜泣,两只眼睛都哭红了,小嗓子都哭哑了。

到晚间时,冯凭醒来了一次。

醒来,记忆还在,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的,并没有失忆。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失忆,那样便不必痛苦了。

宏儿见到她睁眼,可怜巴巴的,像条小狗儿看着她,眼睛挤一挤,湿润润的想哭,又怕她生气,不敢哭。

她看也不看宏儿。

杨信喂她吃了药,又吃了一小碗清粥。她麻木的吞咽着,嗓子里疼的像着了火,头疼,身上疼,哪里都疼。

她还是要见拓拔泓。

杨信不敢让她见拓拔泓,只是想方设法地找借口推脱。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动弹,连撞死自己的力气都没了。

杨信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人活下去,是需要一点动力的。

有人为了父母活,有人为妻子丈夫活,有人为了儿子女儿活。有人为了升官发财活,有了为了报仇雪恨活,有人为了理想抱负活。总归得有一个念想在那里。杨信的理想是升官发财,为了升官发财,他什么苦都能受。而她呢,说荣华富贵,她早享也享够了,说身份地位,对于一个女人,她也到了顶。尘世间让人留恋的亲人,她也一个没有。

上一篇: 龙香拨 下一篇: 拂了一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