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能听得出来周侯话里的深意。
无非就是要他坚定对上真公主的心意,总有打动她的那一日,可说来道去,却没人来问一问他自己的心意是什么。
周昶意近年来一直在海外生活,从木僵的状态醒转之后,性情也发生了巨变,再不似青年时候那般执拗倔强,此时见了沈穆这般正统内敛的中土年轻人,倒不知该如何对待了,见沈穆没有半分吐露真心的话,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虽然豪放,却还保留着中土人原生的见微知著,这便起身告辞,沈穆送他出了府门,周昶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他一句。
“方才那位小娘子曾是你是未婚妻子?缘何这份婚约会取消呢?”
“周侯有所不知,小可在神都城名声不佳,素以凶狠暴戾著名,那位小娘子出身诗书世家,没得耽误她的前程。”
“绝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我家小鹅?”周昶意狐疑一句。
沈穆微怔,一时才道:“并非如此。”
周昶意闻言心中几分落寞,再看他的眼神就有些提不起兴趣了,只由着短短风推着他往巷外而去了。
沈穆凝视着周侯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去,再转身时眼跟前就多了两个跳脱的少女,一个两个的都眉眼飞扬,一人一边抱住了兄长的手臂。
“阿兄,好几日没见你回家,同公主是不是有了新的动向,快说给我和画儿听听。”
“是啊阿兄,你这恋爱谈的满神都城都知道,可自家人却分毫不知,阿娘听着满世界的流言,急得下巴颏上长了好几颗痘。”
“刚才那位生的儒雅英俊的伯伯是谁啊,我倒从没有见过他乘坐的那种轮椅,好生新奇。”
“还有谢家的二娘子,今日又来了,我看她同哥哥在门前纠缠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沈灯棋和沈灯画你一言我一语,直把沈穆扯进了府中方才罢休,沈穆心绪烦乱不成章,此时蹙紧了眉,一时才回答了一句。
“都过去了。”
哥哥说的话就是休要再提的意思,沈灯棋和沈灯画听完面面相觑,想要再拽住哥哥已是不能,眼睁睁看他往府里深处去了。
两姊妹垂头丧气地往母亲房里去,裴氏也是巴巴劫劫的心情,见女儿们来了,忙拽住俩人,问起话来。
“可问出来点什么?你们哥哥回家还没顾得上瞧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公主那里也没个准话,谢二娘子那里又得罪了,总不好叫你哥哥孤独终老吧?”
“看样子是被公主给退了回来,不然怎么没精打采的?”沈灯画学着刚才哥哥的神态语气说道,“那个太子身边的武将林善方,他的妹妹同翁主走的也近,前些日子疯了似的说什么公主相中了他哥哥,偏偏叫我阿兄抢了去,你们听听离谱不离谱?”
“阿兄虽然强横,却不是会争抢的人,自打这件事有了点风头之后,你们瞧他有半分高兴模样没有?还说公主青面獠牙呢——”
“林善方又是个什么人,阿兄再不济,还有张脸顶着呢,谁能英俊过他?”
两姊妹就这么聊天,能聊上一天一夜,裴氏愁容满面,打住了她们,“你们要说话,就回屋子里使劲儿说去。阿娘心里不得劲儿,明儿得递个帖子进宫去。”
如今神都城里都说儿子成了国婿,可儿子那里一点口风都不露,反而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叫她愁的坐卧不安。
陛下的后妃不多,裴氏也都不熟,倒是太夫人同皇太后娘娘年轻时,是闺中的密友,前些年还能常常进宫坐坐,这几年来往的少了,可年少的情意还在,裴氏便打定主意,去找母亲合计合计此事。
铜驼大街这里沉寂无声,九州池瑶光殿里却很热闹,李仙芽和小提彻夜长谈,从曼度的风情说到海上的风浪,从身体的构造说到男女之间的亲亲摸摸,趁着夜黑风高,公主还摸了摸一阐提的胸,不仅确认了她的性别,还对她女扮男装的辛苦表达了同情。
小提则对公主和沈穆的后续尤其关心,把集珍殿廊下的那场吻问了八百遍,仍是意犹未尽。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都亲的拉丝了,为什么还能轻易分开?”
小鹅困的迷迷糊糊的,不愿意和她继续探讨这个话题,把手盖在她的脸上,叫她别问了。
“他是天子近臣,陛下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听命,不过是亲亲这等事,还是我主动的,他怎敢不依?亲的拉丝了又如何,还不是八分公务,二分……”
“二分什么?”小提听公主卡壳,忙追问道,“二分真情?”
“即便他有二分的真情,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李仙芽嘀咕着,“我又何尝不是?想来这几日能同他把戏演的这么好,也不过是见色起意,被他的美色冲昏了头脑。”
小提听着,只觉得怅然若失,叹了一口气道:“我活了十七年,头一回随着人家的感情心潮澎湃,偏偏又无疾而终,想想可真遗憾。”
“别遗憾了,眼下我只想着快些见到我阿耶阿娘,到时候一家团聚,岂不快活?”李仙芽全身心都沉浸在要与父母相见的喜悦里,此刻暂且把沈穆抛诸脑后,一点心也不想分给儿女情长,“快睡吧,不知道明日还会有什么好消息呢!”
小提心里其实还藏着周伯伯中原的事,可周伯伯不叫她说,她也不敢提,于是乎只能带着一腔的遗憾兀自睡去,只是半夜起来嘘嘘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二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