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这回倒是应声了,只嗯了一声,深浓的眼睫向下垂着,盖住了他静肃的眼睛,一时才拱手告辞,往茶棚外走去了。
李灵均看着这人孤高冷情的背影,难免吐槽:“打小就是个木头,长大了却变成了一块冰。变态变得很彻底。”
二大王这厢精准吐槽,正院里上真公主沐浴更了衣,往卧房里睡下了。
临廊的窗子半开着,窗外的花影婆娑,李仙芽头一次在生地方过夜,辗转了半晌都睡不成梦,越性起了身,在窗边席地而坐,瞧着夜天上的一轮新月。
心里有魔障,看什么都眼花:随风摇动的花影,像黑白无常的招魂幡,垂落下来的枝叶,好似吊死鬼的长舌头,就连窗下悬着的一挂铃兰花,颜色都白惨惨的,越看越像苍白的死人脸。
李仙芽观察入微,趴在窗边只觉头皮发麻,偏又闻见牡丹的香气,叫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一筐断手花。
院里有什么细微的响动,她心里一跳,唤了声晴眉,晴眉应声推门而来。
“公主还不睡?”
“外头是什么声响?我听着像是脚步声。”李仙芽见着晴眉,心略略安定了下来。
“是沈指挥。”晴眉细声说着,“他来巡夜,此时正站在廊庑下。”
李仙芽若有所思,往窗外悄悄看了一眼。
夜色下恍惚看见一个孤清的身影,在廊庑下负手站着,也许是察觉到窗子这里的轻微动静,他侧身看过来,眼睛里像载着星。
李仙芽飞快地收回了脑袋,却在下一瞬咂摸出一些意难平来:这分明是自己的住所,为何要躲?该他向自己问礼才是。
她想到这里,这便吧嗒放下了窗,同晴眉咬耳朵,“叫他走,我不要他守着。”
晴眉掩口笑,应下了,她往外去,李仙芽就偷偷从窗隙里看,耳朵里却听到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是小狗在叫。
她是最喜小动物的,小时候跟着阿娘,就养着一只额心染了一团墨的小白狗,后来进了宫,人生地不熟的,也就不提养狗的事儿,久而久之,养狗的心思也淡了。
小狗在窗外蹭来蹭去,哼唧哼唧的声音叫的李仙芽心痒难耐,她也不管了,一把推开窗,果然看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白雪猧儿狗”,正抬着前蹄儿,吧啦着墙根呢。
李仙芽欣喜若狂,也顾不上许多,提了裙子便出了卧房,蹲在窗下,蹲下来逗弄了它一会儿。
见它抬着头,两只黑亮的瞳仁懵懂地看着自己,李仙芽试探着伸出手,它低下头看了看,嗅了嗅,像是在确认她的气味,之后就把自己的小爪子递在了李仙芽的手上。
是柔软又带点扎扎的手感,李仙芽和它握了握手,看见它的额心也有一小团儿墨,和童年记忆里的小白狗渐渐重叠起来。
她心里酸酸的,软软的,伸出两只手唤它,小白狗也不怕生,往后退了一小步,给自己助了个跑,一下子跃进了李仙芽的怀里。
李仙芽欢喜极了,抱起小白狗,低头逗弄它,一时才忽然意识到廊下有人。
她心里一跳,抬眼看去,但见视线所及最近处,是晴眉,而沈穆站在廊庑下,向她这里看过来。
清夜湿润,光色动人,照在他的侧脸,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第17章 猫猫狗狗
小白狗在怀里软乎乎的,让李仙芽心绪安宁,由晴眉扶着,进了卧房。
鹿梦喜欢极了,又是去拿碗碟为小白狗喝水,又是张罗着去做窝,晴眉就给她找位置,清夜就热闹起来。
“夜里还有寒气,就在侧边的暖阁做个窝,它也睡的舒服,公主也能时时看到它。”
李仙芽看着鹿梦忙来忙去,把小白狗放下了地,瞧着它在卧房里四处跑跑,嗅来嗅去。
“是他送来的吗?”李仙芽坐在床边儿,一边看着小狗玩闹,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什么也不说。”
“沈穆说了,这宅子经久不曾住人,送只狗儿来增添些人气儿。”晴眉手里忙不停,拿五彩绳编了一只颈圈,还在上面拴了只青铜小铃铛,“他说这只狗儿名字叫穷奇。”
穷奇?
貌如猛虎,喜欢吃人的穷奇?
李仙芽无言地看向小白狗,它正撅着屁股拱在地上,同地毯上的毛球较劲儿,怎么看都不像穷凶极恶之狗。
“不喜欢。”她决定重新给小白狗起个名字,想了想唤它,“雪团子上漏了一点芝麻馅,你就叫露馅儿!”
晴眉笑的直弯腰,李仙芽也把自己给说笑了,一时才正儿八经地想了一个。
“谷雨刚过,你就来了,叫小谷好了。”她喜欢的不行,唤它的名字,“一会儿不要同厝厝打架才好。”
厝厝就是瑶光殿那只神出鬼没的猫儿,跟着鹿梦来了豫王府,这会儿又不知道窜哪里去了。
“叫小谷好啊,从今往后不愁吃谷子……”晴眉把颈圈拴在了它的脖颈上,顺势又揉了揉它的脖子,“可真有福气,跟着公主的乳名叫。”
李仙芽就俯下身拍手,小谷小谷的唤它,可惜小白狗置若罔闻,只一心和地毯上的毛球打架。
晴眉就瞧着着小白狗乐,“许是还不习惯这个名儿,多叫叫,它就认下了。”
李仙芽喜欢的不行,越性儿蹲在了地上陪它玩儿,看它圆滚滚的小身子在地上扭来扭去,甚至还藏进了李仙芽的软拖鞋里,李仙芽看它委实可爱,索性把拖鞋丢给它玩儿。
晴眉在一旁看着,一颗心就放下了。
除了长公主府以外,公主从来没在生的地方过过夜,二大王那个调皮的,又非要吓唬公主,闹的人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