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浮云(13)
少年一听,如被踩了尾巴一般,一跺脚,挥拳便冲着凌霄的鼻子而去:“你才鸡蛋黄!你是鸡蛋清!”
凌霄依旧冷着一张脸,敏捷一闪,少年再出拳,被凌霄牢牢地捉住拳头,本以为少年会作罢,却见少年撂腿一扫,凌霄一跃闪开,便欲主动出击,刚要挥臂,却听不远处一声磁性却又威严的声音制止道:“都住手!”
苏恒的声音并不大,被称为“蛋华”的少年却住了手。
“这位兄弟,你倒不妨说说自己的高姓大名。”苏恒微笑。
“姬,胥,华!”少年大声回应道。
那一刻,苏恒和凌霄再度默契地双目交汇——难怪凌霄念错。
接下来,凌霄问道:“还有人想一展射艺么?”
一万多人,竟再无一人站出来。
凌霄便将苏恒推离靶心处,自己站于苏恒刚才的位置,再问:“既不射他,谁敢射我?”
片刻之后,又站出两人。
凌霄看都不看,挥手一指:“登记去。”
紧接着,凌霄将弓高举:“那么,谁敢试试本将军的弓!”
凌霄冷着脸,一挥军旗道:“剩下的,出局!”
这天的天气特别暖,此时,太阳已明晃晃的照在苏恒白皙的面容上。
凌霄抬眼望天,走到苏恒跟前,从腰间掏出水袋拔开便凑到苏恒的唇边。
苏恒却没启口,款款笑着摇头。
凌霄误以为他恐失禁,说:“一口水没事。”
苏恒却道:“诸位都在等待选拔,我岂能独自享受?”
凌霄瞪了他一眼:“你有本事也射一箭。”
说完,凌霄面部肌肉一动,有些后悔,却见苏恒神情严肃,不慌不忙地一侧脸,口中竟吐出一枚小箭,不偏不倚,正中另一个靶的靶心!
凌霄丹凤眼望着靶心,面无表情,心下却吃了一惊。
遗憾的是,因力道太小,小箭刚击靶即落地。吐箭之后,苏恒无辜地望了凌霄一眼,微笑。许是太耗损体力,笑过之后,苏恒竟微微咳嗽起来。
凌霄便要开口宣布休息,却见苏恒一使眼色。凌霄便心领神会继续进行选拔的第三轮,刚抄弓,再看一眼苏恒,咳嗽虽止了,却难掩疲倦,于是将弓背回肩上,一挥军旗,宣布休息。
第七章
一进屋子,凌霄趁苏恒打量室内时,便打横抱起他,小心翼翼地放到躺椅上。
苏恒有些自惭地一笑:“国事已够让将军操劳挂心,以后这些琐碎之事真的不必劳烦将军。”
凌霄不语,深深地望着苏恒有些泛青的唇角,再将其掩盖在白衫下有些枯瘦的细腿摆正,良久,方将视线移回苏恒睫毛垂下的阴影上,道:“天下之事,远比不上塌上之人。”
苏恒一愣,脸色变了一下,耳畔响起那晚莘的那些妒语。
“美人苏果然不简单,只有眼睛和嘴可以动,都可以勾搭到情人。”
“第一次见面的下属居然之前用一年多替你求医问药,还愿意为你换污浊之物,吸引他的应该不只是你的职位和权利吧!”
苏恒唇角,不觉勾起一抹辛酸之笑。一水杯递到唇边:“你在想他,但你不快乐。”
苏恒轻咽一口,故作轻松地道:“谢谢,我很快乐。”
凌霄站起身来,背对着苏恒,“你的眼在哭。”
苏恒又扬了扬嘴角:“鄙人从未流泪,何来言泣。”
凌霄转身望了一眼卧在躺椅上的人,指指自己的心:“我看到了。”说完,便掉头离开,剩下苏恒,失神地望着屋内的书架。
曾几何时,自己宣布练兵休息或解散,若不是和士兵们侃几句、做些小游戏,便是来这间屋子,随便抽出一本兵书,一双长腿搭在桌上,有时,也会因太累而睡过去,经常的,莘也不用通报,潜身进屋,打横抱起他的长腿,便欲往内室的胡床上放,苏恒一伸长腿,跳下那个怀抱,飞身窜出屋,一反手,帝王莘便被锁在屋子里。
“恒,你欺君!”莘半开玩笑道。
“莘,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屋外的恒一脸无良的笑。
“欺君!你这是欺君!”莘有些急。
“骑——君——?”苏恒重复道。
“不对呀,属下只会骑——马——,何时曾骑——君?”说完,苏恒收起一脸坏笑,一挥手中画戟,郑重地对一众七尺男儿下令:“开始操练!”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三年前?五年前?苏恒咬咬淡色的唇。
绿柳白杨,当初还是新栽的棵棵小树枝,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如今也都郁郁成荫、冠盖如华了。
为什么,几年的时光,已恍如隔世了呢。
“你,站到那里!”苏恒听到马场上,年轻的将军凌霄正在下命令,想必是命人站于靶前了。
那边,凌霄命人站于靶前,拉弓对准对方的头顶便是一箭,站在靶前的青年居然纹丝不动,眼皮都未眨。
箭落,贴着青年的头发穿过靶飞了出去。
凌霄手一摆:“登记去。”
再来一青年,见对面的凌霄一箭既发,一缩身,腿一曲,抱着头半蹲下来,凌霄一双好看的刀子眼一剜,怒喝道:“出局!”
苏恒细听着,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自己。
身着一袭蓝袍战甲,纵身于一匹浮云白马,沙场之内,画戟一抄,所向披靡。
轻挑,刺敌喉;怒刺,切敌腹;钩、啄、割,御敌无数。难怪绿魁国的名将藤羽司道是:苏恒绝不在我之下!犹记那一战,苏恒身先士卒,一举用画戟的月牙刀砍下对方大将的首级,登上失而复得的城楼,一挥手,绿魁国的绿旗便已堕入城下的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