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归(120)
只顺手,将与她缠绵时弄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歪头在她温暖的腮边亲了一下,像是卑微地讨好。
随即又看向她,问了一遍这句话。
“......”
赵令悦急于恢复呼吸。
但喉头腥潮涌动,眼睫乱颤。
因为离的太近,他的眼极亮,如柳暗花明中的那一村,将迷路的她引了进去。
她竟然措辞不出任何的话,像是失语,而手一直紧紧攥住那片衣领,怕自己就此沉溺下去。
突然意识到,经历致和院殉葬结束,而后三个月的大相国寺,一个月的水陆路,仍旧改变不了,他对她的那种奇特的执念。
时间长到,让赵令悦也不解。
“一次一次,越挫越勇,你到底在喜欢我这个人什么?”
陈旧暗室,承载着这对桌前的男女。
她捏他捏得用力了些。
心酸又无奈。
“既已看清是孽缘,你为何不屠我?到底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我?”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蜻蜓点水,孜孜不倦。间隙说,“你相信命运,便将它当做命运好了,不要再去问,为什么.....”
“可是!”
他将她脑袋一摁,摁在自己胸前。“嘘……”
邵梵手紧箍她单薄肩背,闭起眼沉沉呼吸,汲取她身上令人沉醉的香气。
因为她的身世,王献跟他现在,都不太能杀得了她。
他此时将她放在了自己身边,也是在行一条冒险的路子,遂复叹一句:“言多必失,不要再问。”
邵梵展现出难得的一种温柔。
但赵令悦却并未就此回抱他。
且她一脸一撇、一挣,竟看见门口站着个糊影。
当下将他猛然一推,羞怒冲上头颅:“有人!”
邵梵应言放开她。
一转身,见是宋兮。
邵梵清了清嗓子,佯咳两声,“你来干什么?”
“那个,那个,我按你之前交代的,给姑娘找了个铺盖,我才来一会儿,呃呃呃,不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啊。”
宋兮阖上惊掉了的下巴,应言地抹了几下眼,恨不能装瞎。
被子又不能不送,他只好提着手上一卷铺盖冲进来放下,贴墙摸着要走。
赵令悦抬手也将邵梵一道推出了门,丢了一句,“乱臣贼子!”明斥他没有避讳规矩。
随即两手哐当将门板拍上,让宋兮跟邵梵全吃了一鼻子闭门灰。
宋兮的一张脸,给憋笑憋得通红。
他抽出怀中信纸,一把塞到邵梵手上,“郎将,要不明天还是您陪她去请周匕吧?我那边抓到了几个重要人物,还没来得及审呢。”
说完也怕被他打,脚底抹油地跑了远去。
邵梵在她的门前仰着面,眼中半暗的高空已挂出一轮清白的明月,他展平信纸,是赵光按他之意写的求请书,而周匕,就住在离洛南关这个海岸不远的大雁山中。
过去,须得坐船。
*
赵令悦的月俸是跟着军中一同领。一月只有一千钱,多了没有。
她从前都只会用这种缗钱一吊串起来的铜钱跟兄弟姐妹玩些簸钱的游戏,家里常放的是些银锭子、金锭子,出门逛集市,也根本不必带荷包,由雅翠她们结账,又或者是阿兄解决,官家赊付。
她的吃穿从来不是自己去负责,也就对“钱”未有多少认识。
现在却觉得,挣钱很难,钱不够花。
次日去找周匕之前,她想要用自己的工薪,上街一趟去采买。
但因她实在太过特殊,宋兮不敢不去邵梵那里问清楚。
午时刚过,邵梵的马疲惫地停在经略使府衙。
等他的宋兮立即出来接人,“郎将去了哪里?”
邵梵将马鞭扔给他,“跟李无为去了趟洛南关水边,监督水边各处,让他们皆设了凉棚,布施米粥药汤给受灾区的百姓。
本州的厢兵✻我尚也看了,年纪过老,早已不顶用,遑论修理坍塌房屋。此处,缺乏大量劳工。”
“那咱们的兵是要上了吗?”
邵梵一时未坐交椅。
他手打了打桌面,已有定论。
“你从邵军十个方阵中,每方阵抽调出两百,十队共两千,加上新征的三千,让这五千人带着当地厢军一起,整理房板跟榫卯木石,将屋子建起来。
我军每人工薪要多加八百,另补绢布十匹。如何协作,你跟于丛生商量,他管厢军。”
“可是这多出来的养兵钱.......侯爷还会拿吗?他本来就不支持郎将你南下到边关。”
“王献半路传书,侯爷想要他的第六女,当官家的皇后。”
“啊?”
“我让他同意了。”邵梵这会才撩袍子坐下,也给宋兮扯了个凳子,端起眼前那盏茶,“皇后进宫受封会有一大笔嫁妆,甚于朝廷聘金三倍,正好,就用这笔嫁妆补上。”
“啊?!”
宋兮惊讶。
“那侯爷以后除了是国戚还是皇亲了!肯定又有更多鼠狗之辈巴结他,他将那一帮子女儿当物件处处嫁。
等咱们再回去,王参知经营的那三司跟六省,岂不各处都是侯爷的亲家?还有郎将你啊,你平白多出了一大帮的侄甥,这......”
宋兮哈了几声,一拍掌坐上椅子,“不是皇帝,胜似皇帝啊。”
邵梵手在官署的案上重重落下。“宋兮!”
“嗳,我嘴巴快,我嘴巴臭,我掌嘴!”他又赶忙站起来,乖觉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属下知道,慎言,要慎言!”
邵梵将才把茶盏中冲的茶喝了尽。
“茶都冷了,你来此地特意等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