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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160)

作者: 南北制糖 阅读记录

随即便听舱门阖上,脚步声已经一并远去。

混乱在天亮之前就平息了下来,她捱不住困意睡了过去,但诸多悲欢压在心头,哪怕累极,这一觉也睡得极不安稳,直至邵梵再回屋内将门轻轻推开,见她已经穿着里裙侧躺着,听见动静就对他睁开了眼,也并不意外。

“.......”

夜里有层晦暗的保护色,跟白天的敞亮不同。

是以二人发生关系,再同处一室就有些尴尬和沉默,缓了半晌,赵令悦从被窝中伸出手来,邵梵自然地上前接了过去,将那层微薄的尴尬打破。

他与她,本该如此。

他想。

“这两个时辰又发生了什么,你现在不必再瞒我了吧?”

赵令悦拉住他携着船外寒风的手。

他怕冻着她,便带着她的手进了被窝里,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赵军趁乱夜袭,赵琇见势有利,刺伤了王献,跳水跟他们跑了。”

窗外有风徐徐吹进来,赵令悦眨了眨眼。

事到如今,发生什么她都能接受了,竟然格外坦然平静,只神色闪过一丝悲悯,“她怎会刺伤王献.......”

“是我的疏忽,让她捡了我丢在船上的剑,她先以自己相逼,以死迫王献停兵,挪到了船头,我去时,正撞上她用剑挥向王献,将他弄伤后跳下了河被主帅宋耿接走。”

“那王献伤的严重吗?”

“一点皮肉伤,还死不了。”

赵令悦苦笑,已料到其中细节,“那是因为公主不肯下死手,如果她当时真想要王献的命,王献那个人,是连躲都不会躲的,对吧?”

赵琇对王献因爱生恨,此时更是陷入走火入魔般的癫狂,王献看上去冷静正常,深谋远虑,但只要一面对赵琇,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邵梵与家国这些亲情、理想加起来,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一个赵琇。

他们夫妻。

还真是像。

一夜未睡,邵梵早已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

此时阳光通透地洒在她身上,与那些纷纷扰扰无关。

他本坐在床边,忍不住上床隔着被子跟她一块躺着晒太阳,埋在她的怀中闭起眼。感受到赵令悦鼓励性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殷勤地拱起身子,往她那边贴。

“是,你猜的一点没错,他将胸膛最脆弱之处送到赵绣面前,要赵琇刺进去,可赵琇剑走偏锋,只剜了他肩膀一块肉来泄愤,他有些失血,现已止住,除了抬手不便,其他并无大碍。”

随即就着这个姿势,像一只倦鸟找到自己的归巢,在她怀中放松肢体,疲惫地睡去。

赵令悦起先摸着他的脑袋发了一会儿呆,觉得他这般,很像自己曾养过的那几只宠物,虽然肩膀有些麻,但也没有打扰他休息,干脆也闭起眼。

两人就着不大的单人床,互相疗伤,互相依偎着沉沉睡了一觉。

这一觉。

赵令悦梦中即便有她思念的赵光,难言的赵洲,也都是从前那些无恙的幼年片段在穿插。

不曾再做噩梦。

*

赵绣被王献所抓又从他手中脱逃,一进一出间被宇文平敬逮住了把柄,对他的降罪令被邵梵硬生生地压了下来,当场撕毁。

赵军虽未继续进攻跨过河岸,但也未曾退守,闹得常州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加上这一季度的粮食,赵琇也不曾按约供给朝廷,这让宇文平敬直接气急败坏。

他当了官家,从前不曾显露的野心全摆到了明面上。

一个人装了大半辈子,一旦不想再装的后果,就是弄出不少残坑酷案的极端跟腌臜来。

上位后他联合那些军侯,用军权当执柄,助长了朝廷内的奸佞油滑之风。他怀疑谁,谁就要死,因王献对赵琇存有旧情,便怕他迟早通奸赵琇,想找机会半途下手除掉王献,也还是被邵梵挡了回去。

如今,也就邵梵还能抵抗一下子,兜住局面。

车马奔波,趁翻过五月之前,邵梵带着王献与沈思安,和他近三万的邵军一起压进了京,这一下子郑军与邵军合体,几万大军都镇守在建昌,那梁金再气势汹汹,也不免踌躇暂缓步伐。

不过梁还连着夏,夏灭萧后发展壮大,已将大盛北部国界边缘包围个水泄不通。

沈思安不敢耽搁,只怕大盛会步当年萧国的后尘,他要求邵梵进京当日去垂拱殿上朝述职,一并受封继任太子,行监国之职制衡宇文平敬。

邵梵册封大盛皇太子前日,宫内有好几只凶恶的鹰隼在金瓦的乌云下盘旋,又观天象,居于中央的紫薇与居东拱壁的前星(就是代表皇帝和太子的两颗星星跟方位啦,皇帝在中央,太子在东边,所以太子又可以称东宫)都隐冒红光,而紫薇甚晦涩,红中泛着涩黄。

监天司便忙卜了一卦,算出个大凶,顿感有违天意,可眼下皇命难违,只能按吉章来写,违心地呈了个上上签上去。

次日,邵梵也不拖泥带水,着红花朱明衣、云游冠(是皇太子受册的礼服)进了垂拱殿内,述职与当庭受册两件事,趁着大臣都在便合二为一地办了,压根不掐繁文缛节,整个仪式除继祖庙之鼓鞭声,无任何大正乐,冷硬实用地跟他这个人简直如出一辙。

如此朴素行径,宇文平敬能够答应,也是碍于赵永的丧期还未过,宫中戒严,整个宫中各处还挂着白灯笼与素白的丝绦,宇文氏夺权篡位,登位当然是模糊要领为策,不宜大操大办惹人非议。

邵梵在前殿受册祭祖,让王献带着穿宫服的赵令悦去了后苑,赵令悦看着那些人打开铃霖宫的宫门。